又是一日旭日东升，皇城街巷皆被水雾笼罩，就连早起吆喝的商贩也只是三三两两。
“姑娘。”孙嬷嬷带着满身湿气急匆匆地进了孙若弗的卧房。
“怎么了，嬷嬷？”孙若弗关切地开口，见孙嬷嬷神色有异，随即抬眸示意身侧为她梳理发髻的丫鬟退下。
眼见小丫鬟关上房门，孙嬷嬷疾步向前，嗓音竟带有了一丝颤意：“姑娘，那妇人是……是柳如兰！”
“什么？柳如兰不是死了么？”孙若弗终是明白这几日的不安是来自哪里，而昨日李清山因走得匆忙，到现在她也还没见过他，根本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那老爷？”
柳月儿当年下葬后，孙若弗便想着杀人灭口，可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这柳玉兰已投河殉主。
彼时的孙若弗还在心底嘲弄柳玉兰虚情假意，可如今她竟好端端出现在皇城，还是府里下人带回来的，这就不得不让她心惊。
“怕是有人私下向老爷告密，这才让老爷有所怀疑。”孙嬷嬷暗自揣摩，继续低声说道，“看老爷昨日的样子，应是还没有见过柳玉兰。”
“嬷嬷，这可怎么办？若老爷知晓当年的事，那我……”孙若弗脸色苍白，就连唇瓣也微微泛着白色。
“姑娘，她此次来京城定是也报了必死的心，那咱们不如就如她所愿，送她去见自己的主子。”孙嬷嬷脸色黑沉如水，抬手抚着孙若弗的薄背安抚着她。
“嬷嬷，那此事你要尽快吩咐人去做，免得……免得夜长梦多。”孙若弗神色凄楚，垂着眸子吩咐。
她也不想杀人，可一步错步步错，若不结果了柳玉兰，那她与李清山便是要走到尽头了。更何况，如今她的袖儿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必是不能让她也失了倚仗。
“姑娘放心，当年王同元一家便是折在这药上，稍后奴婢找人扮作府里的小厮，借着老爷的名号去寻她，她定然放下戒心。”孙嬷嬷神情已逐渐温和，她怎忍心一手照顾大的姑娘受如此苦楚，“您记住，若真有一日东窗事发，您尽管将此事推在嬷嬷身上，您只说您全然不知便可。”
“嬷嬷！”孙若弗感怀孙嬷嬷的疼爱，这许多年的宅院生活，若不是有孙嬷嬷在一旁帮衬着，她早就被李清山摒弃了，“您休要自怨自艾，怎得就扯上了身家性命。”
“奴婢孩儿出生不足三月便去了，是老爷夫人给了奴婢恩德，奴婢才得以伺候姑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姑娘您就是奴婢的亲生孩儿，奴婢怎能不为您考虑。”孙嬷嬷思及自己的孩儿顿时老泪纵横，随即不等孙若弗有所反应便也转身出了屋子。
孙若弗对孙嬷嬷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可眼下她却是撇过头去，强忍眸中的泪水，轻笑出声：“多谢嬷嬷。”
秋日的皇城，天黑得发亮，直至月明星稀，忽而有消息传回李府。
“老爷，玉兰姑姑死了。”李良济今日晌午过后，借着府中采买的由头去给柳玉兰送信。
可刚进醉仙楼便察觉有人跟着他，随即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转身又出了醉仙楼，更是在街巷特意绕了好几圈才停下。
临近黄昏，他才吩咐采买的小厮自行回府，并借口给自己的管家爹去药铺买药，这才得以回到醉仙楼。
李良济还暗自感叹自己机警，可他敲了许多下门，怎么也不见柳玉兰来开门，屋内更是没有声响。
半晌他也不顾其他，推门而入，而那柳玉兰却安安静静趴在桌案上，手边还有未饮尽的清茶。
“姑姑？”李良济抬手推了推柳玉兰的肩膀，可她却好似没了支撑，轰然倒地，面如土色。
李良济吓了一跳，赶紧去探鼻息，她已然断气。
可他却不敢张扬，只得悄然将柳玉兰转移了地方。
这尸体就放置在醉仙楼后巷的一处小院，便急忙回府报信。
自然这院子是他爹悄悄购置的，里面是两间空屋，知道的人极少。
“死了？”李清山手腕顿在半空，笔尖的墨点缓缓滴落在书案上，“昨日不还好好的。”
“奴才不敢声张，只是将姑姑的尸体搬离了醉仙楼。”李良济拱手回答，心中的惊诧仍未平息，“奴才向醉仙楼的小二打听过，说今日确是有人来过，来人陌生的紧，一副小厮模样打扮，不过也只是略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是我害了玉兰，这让我百年之后怎么跟月儿交代啊！”李清山悲痛欲绝，遥想昨日还活生生的人，今朝就没了气息，心底深处便无端冒出深深的寒意，“匣子呢？”
“什么匣子？您是说姑姑随身带着的匣子？”李良济思虑半刻，又是俯身开口，“奴才没记得屋里有什么匣子。”
“没有？”李清山当下便确定了，这副手笔只能是孙若弗做的，若不然谁又会在意那个匣子，而柳玉兰悄然入城，在皇城又没有仇家。
思及此，李清山胸口处阵痛不止，那匣子里的其他东西倒是其次，可里面还有柳月儿的骨灰！
“走！”李清山将手中的毛笔重重掷在地上，怒喝一声，走路的力道甚至将衣袖都带得【猎猎】作响。
孙若弗卧房。
此时，李嬷嬷也刚刚得到消息，手中正捧着那个近侍带回来的匣子对着孙若弗说话。
【砰！】李清山疾步而至，一脚踹开了房门。
而房中的二人显然是被李清山吓到了，孙嬷嬷更是手心一抖，那匣子随之滑落在地。
“孙若弗！”李清山嗓音饱含着怒意，眸中更是怒火滔天，“你怎么敢！”
孙嬷嬷望着如此模样的李清山，心下大惊，随即慌忙收拾着脚边的东西。
“老爷……老爷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孙若弗心下更是慌乱不已，她连忙起身挡住李清山的视线，面上却是娇媚不已。
“滚开！”李清山自然看到了地下的匣子，胸口处的阵痛更甚，他抬手推开面前的孙若弗，更是抬脚直直踹向了孙嬷嬷的心窝，“孙若弗你竟恶毒至此，是我错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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