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的烛火随着偷溜进来的微风摇曳着，忽明忽灭。
元娘默不作声地看着堂中几人你来我往而上演的好戏，心下了然。
原来这孙若弗竟在这里等着，就是不知这袖娘是否真的滑胎，不，是否真的有孕。
“功过相抵？”孙若弗听着母亲似是无奈的声音，脸色涨红，她甩开孙老太太附上来的手，言语间皆是尖利地讥笑，“父亲，母亲，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万般呵护才长成如今这婷婷玉立的模样，如今她失去了孩儿，您却说功过相抵？她一个妾室怎么能与我的女儿相比！”
“那你还想如何！想让你爹我去给那未出世的孩子赔命么！咳咳咳！”孙德明听着孙若弗口中的质问，气得汗毛倒竖，扶手都被他拍得「啪啪」作响。
他怎么能不懂得孙若弗的悲痛，可如今他年岁已高，对于孙府来说，什么都比不过子嗣重要！
孙若弗眼见孙德明脸上的怒气喷涌而出，眉心微蹙，眸中露出些许地脆弱，竟放低了姿态，丝毫不若刚刚的咄咄逼人，“那我的儿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如今伤了身子，以后……以后……”
“弗儿，袖娘如此模样，娘也心疼。”孙老太太拉过孙若弗的手腕，带着她坐在椅子上，随即抬手将她因激动垂下来的碎发别至耳后，声音中满是安慰，“姑爷和元娘也都坐下吧。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补偿袖娘，现下芊儿也已有了身孕，我和你爹商量过了，待芊儿产子，便将孩子放在袖娘膝下，你看这样可好？”
“母亲此话可真？”孙若弗像是达到目的般，侧头直勾勾地盯着孙老太太，声音低哑，却带着明显地雀跃。
孙老太太对上她的眼睛，眸中含着心疼却也满是真挚，“自然是真的，你爹也已通知了城郊的少卿，明日他回来后，就让他多多在府里好好陪陪袖娘。”
而从始至终孙德明都将元娘视作无物。
事情到此，前厅紧张的氛围渐渐消散，可这场戏才刚刚开幕。
“老爷，少孙夫人醒了。”芝兰自侧门而入，低声禀报。
“醒了好，醒了好，走，咱们瞧瞧去。”孙老太太闻听此话，喜不自胜，声音都染上了雀跃，遂向着众人开口。
不仅孙老太太，就连始终未置一词的李清山面容都缓和了许多。
“可……”芝兰却面露迟疑，微微垂着的头埋得更低。
见状，孙若弗刚缓和的心情涌上一抹慌乱，急声开口，“可什么可，你倒是说啊，不要支支吾吾的。”
“是小姐……不……是孙少夫人情绪不太好，怕是不想见人。”芝兰被孙若弗的声音吓得连连后退，言语间竟带上了哭腔。
“我这苦命的女儿，这可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啊。”孙若弗双眼猩红，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声音也越发哽咽。
元娘将孙若弗微妙的转换尽收眼底，她垂在身侧的手曲了曲，越发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太太，要不……要不您亲去安慰安慰孙少夫人，毕竟在府里时您是最疼爱孙少夫人的。”芝兰悄悄瞥了一眼孙若弗，状若不经意地开口提议。
望着伤心欲绝的女儿，孙老太太思虑再三，终是同意，她抚了抚孙若弗葱玉般的手，声音极致柔和，“去吧，去看看袖娘，今日你们就在府里住一晚，其他的事明日再做打算，可好？”
“女儿多谢母亲。”孙若弗眼里盈着泪，声音越发哽咽沙哑，这娇弱的模样却是比二八年华的姑娘更具风采。
……
「李袖娘卧房。」
孙若弗跟着芝兰穿过丞相府的亭台楼阁，不出半刻便来到了李袖娘的住处。
而此时的李袖娘正斜躺在卧榻之上，满屋皆是浓浓的药气。
“娘，咳咳咳。”袖娘见孙若弗进来，眼中陡然涌上一股湿意，平日里娇媚的面容此刻却无比苍白，唇畔也毫无血色。
孙若弗心疼的不行，连忙跨步向前让袖娘靠在自己怀中，眉头紧蹙，随即转头吩咐芝兰，“你去将我带给小姐的药材拿去问问大夫可有禁忌，若无禁忌，便给袖娘熬上一碗。”
芝兰微微福身退下，将屋子留给了她们母女二人。
“咳咳咳，娘，事情如何。”
眼见芝兰退出卧房，袖娘便急不可耐地开口，眸中更是不似刚才的娇弱，逐渐被浓浓的怨毒覆盖。
“乖孩子，此次你吃了这许多的苦，娘真不知道这样对还是不对。”孙若弗抬手抚了抚袖娘虚弱的面庞，声音满是心疼，“她竟有了身孕。”
“咳咳咳咳，贱人！贱人！”
闻听此话，袖娘孱弱不堪的身子剧烈颤抖，苍白的面颊竟因剧烈咳嗽涌上一丝潮红。
“你莫生气莫生气，此事虽没能如了咱们的愿，可她的孩子你祖母已经许诺，待孩子生下便放在你的膝下抚养。”孙若弗轻拂袖娘的薄背，言语间忽地染上些许阴冷，“这样也好，省得以后我们麻烦。”
袖娘修长的指尖紧紧绞着膝上的被子，略略颔首，胸口处陡然生出几丝悲凉，唇畔露出凄然的笑意，“若不是这肚子不争气，若不是少卿对我仅仅只是相敬如宾，我又何苦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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