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几日的暴雪终于落下，一夜之间，这座皇城就被漫天飞雪覆盖，北风呼啸间，枯枝凝霜，本来热闹的街头也只剩下三三两两走街串巷的商贩。
今冬的雪虽只下了几场，可这天儿却明显比往年的寒冷。太后去岁得的绿梅也没能挺过这场大雪，就那么枯死了。
“皇祖母，您救救修宁，求您救救他。”
永安自修宁被收监以后，她这半月每日都到慈宁宫来，希望太后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修宁。
“你可知他犯的何事？”看着泪如雨下的永安，太后眸中升起一股怒意，言语间都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哀家早就警告过你，让你离他远点，如今他已经触怒了皇帝，你还要为他求情么？”
“可是，皇祖母，除了您以外，孙儿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他……看他受苦？”永安单薄的肩膀轻轻抽动，平日里水润的红唇此时也毫无血色，并不断从中溢出呜咽声，“这……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误会？”太后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对永安的那点温情，此时都消失殆尽，“皇帝亲自查到的证据，你说是误会？哀家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近日，你也不必出宫了，就好好在宫里反省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说罢，太后脚步微动，拂袖而去，徒留永安一人瘫坐在椅上。
“怎么办？你说，本宫该怎么办？”永安神情呆滞，任由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此时的她根本听不进去太后的话，她只知道，如若她不救他，就没人能救他了。
烟翠也从未见过永安如此无助的样子，在她眼里，永安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哪怕被媚药折磨得精神涣散，却仍是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优越感，仿佛掉落人间的仙子。显然，此时的她才堪堪有了人间烟火气。
“公主……”烟翠只能轻轻揽着永安的肩膀，到嘴边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
距离修宁被收监已有二十日，因着皇帝并没有明确定罪，只是将案件交由大理寺审查，所以此时的修宁不仅没有受刑，反而还因着永安常来打点，他竟过得异常滋润，甚至连油皮儿都没破一处。
“五殿下，陛下要见您，麻烦您跟老奴走一趟。”卜子安带着修朗的口谕来提审修宁，语气里甚是恭敬，可这恭敬却明显不达眼底。
修宁仍是一身云缎锦衣，薄唇含笑，手执一柄折扇，折扇摆动间也难掩风流贵气。
此时的他对自己很是放心，他认为此事绝对不会露出马脚，因为所有的账目他都已经清理，虽明面上药铺是自己的，可地下钱庄自己从未出面，所以根本不可能找到证据是他所为。
可是，他的自认为毫无破绽，只是他以为。如今他可不止涉及着一件事情，可以说，这件事情与混乱皇家血脉没有任何可比性。
卜子安带着修宁入殿时，御书房的堂下跪满了人。
“陛下，人已带到。”
“逆子，还不跪下？”修朗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修宁，目光带着审视，嗓音都陡然凌厉起来。
修宁面上神色未变，缓缓跪下，可高昂的脖颈仍昭示着他的傲气。
“你们将刚才与朕说过的话，同他再讲一遍！”修朗倚靠在龙椅上，神色居高临下，来自王者的气息席卷整个大殿。
“是……”堂下一共三人，两男一女。
先开口的是三人中稍微年长的男子，约莫五十多岁，身材极瘦，背脊已佝偻的不成样子，脸上满是皱纹，拱手间甚至都能嗅到他身上腐烂的气息。
“回皇上，小人原是太医院一名医官，多年前，一位同乡找到小人，塞给小人百两纹银，让小人替她……替她开一副男女欢好的药。小人一时贪心，便偷偷给她配置了此药，可小人实在不知她会将此药用在陛下身上啊！”说罢，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继续说！”修朗视若无睹，声音带着森寒。
“是！是！后来……后来某一天她又找到小人，说她怀上了孩子，让小人改写脉案，说是陛下……陛下的孩子，她威胁小人，如若不与她联合欺瞒，就将迷药的事捅出去！小人真的是被威胁的！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修朗端坐在龙椅上，眸中皆是滔天的怒意，“你可听明白了？”
眼见修宁一脸茫然，他嗤笑出声，随手指向另一人，“你来说！”
被指到的那人，也是一个男子，可他的年龄却在四十左右，而身材样貌也不似刚才那人如此苍老，反而带着几丝英气，若仔细去瞧，他的眉眼之间竟与修宁有几分相似。
可开口却是怯懦，颤抖，“回陛下，奴才曾是御前侍卫，与御前洒扫的宫女互生情愫，偷尝禁果，珠胎暗结。奴才有罪，可奴才对她后面做的事真的全然不知情啊！”
“你不知情？好！你敢说你不知情？你来说！”修朗纵使已经听过一遍，仍是怒不可遏，随即便指向了这最后一人。
这最后一个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被修朗森寒的语气吓得抖如筛糠，说出的话都断断续续，“在杨……杨才人还是宫女时，小……小人与她……是同屋，可……可后来有一日她竟……竟一跃成为杨才人，念着……念着……同屋之情便将小人带到了身边。”
“御前仔细回话，如此成何体统。”眼见修朗眸色越来越深，一旁的卜子安赶紧提醒此女。
“是。是。”她缓了口气，垂着眼眸将眼神落在自己膝头，继续开口，“小人好奇她为何突然封了才人，杨才人也没打算告知小人，只是在她五个月身孕的时候，小人偶然看到她与御前侍卫私会，那侍卫说要才人好好生下孩子，将来……将来若是能继承皇位，那他可就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了！”
「砰！」
一个温热茶盏在修宁脚边炸开，带着茶水的香气弥漫在整间大殿。
修宁怔愣在原地，他眸子陡然变得可怖，声音因急切变得尖利，“不可能，不可能，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污蔑本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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