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瑶掩唇轻咳了一声，“被你猜到了。”
罗浮气定神闲地拂了拂肩头，侧过脸远远瞟了眼不远处的储子意和沈越，她再一垂眸，脸上就挂了一抹淡笑，“我只是相信你而已。”
“从鬼市走到这里，相处时日虽不长，我自认对你还是有一丝了解。”
“穿城越巷站到我面前，总不至于真的只是为了寻我和你一起，抱团取暖想办法吧。”
随手从贡桌上拣了个青皮柑橘抛给奚瑶，罗浮干脆便带着她避开人群，往殿外走去，“魔神要你寻的人，已经有头绪了吗？”
青皮柑橘入手微凉，奚瑶将它往鼻前凑了凑，一股柑橘特有的清香就扑了过来，懒懒地嗅了嗅，她笑笑，“大概有一点了。”
罗浮点头，顺着石阶往下，随手拍了拍身侧的灰白的石头栏杆，转头看她，“那你想问我什么？”
“进魔地前，你曾说禁术没有逆转之法，两魂必亡其一。”
奚瑶笑笑，见她直言，也就没绕圈子，“我想知道，你为何如此笃定，以及这术法，是否真是不可回转。”
抬起眼眸，她注视着罗浮脸上一瞬间凝重下来的神色，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认真，“你若不想告诉我，大可以不说，我不强求。”
“但你若说出口，我便希望，那一定是真话。”
夜色尽褪，如意城的日光却依旧带着一抹迷蒙之色。
罗浮沉默良久，轻笑一声，才一字一顿缓缓开口，“分割善恶魂的禁术，本就是魔族中人为提升修为所创，确实没有逆转之法。”
“沈越原身大限之时，便是两魂做出取舍之时。”
顿了顿，她抬头看向奚瑶，“这事，沈越他早已明白，否则当初我们也不会……”
罗浮语气有些迟疑，奚瑶皱眉轻笑着替她将话补全，“否则你们也不会提前准备了陆清雅？”
“是。”
见她连这个都知道，罗浮放松下来，微垂着眼眸蓦然笑出声，“其实我和沈越，是一起从魔渊逃出来的。”
“刚从魔渊出来时，我们一直被那个人的追随者追杀。”
“那时我又刚失魔心，修为大跌，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用禁术提升实力，是当时我们为数不多的自保手段。”
“禁术其实很成功，可不知为何，沈越代表善的魂却没有消失。”
“彼时我没有心，无法感知他人情绪，不明白沈越明明要将善魂抹杀，最终却又为何将他留了下来，甚至被其逼得，不能在身体里久待。”
罗浮拂了拂衣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一侧的灰白的石头栏杆被她袖口扫中，簌簌地落了细密一层石粉下来
奚瑶垂眸，长长地叹息一声，瞥见那石粉被栏杆下苔藓上的水雾洇成湿漉漉的浅灰，心下却大致有些明白沈越。
或许是因为……
长久地困囿于魔渊，不只师尊与大师兄，便连沈氏一族也未伸出援手，二师兄当时，大约以为自己已被所有人放弃。
两个魂本就是一体。
且在彼时，他所拥有的，也唯有这另一个自己。
所以，即便是恶魂，大约也无法狠下心，真的抹杀，在当时绝对可以信任的另一个自己。
抬手按了按眉心，奚瑶抬头看向罗浮。
接收到她的眼神，罗浮勾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灰白栏杆，继续道，“我妹妹，你知道她吧，罗潼。”
“那丫头，其实有些蠢。”
罗浮抱着手臂，倚靠在栏杆上回想罗潼的面容，想了半晌，却依稀只记得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女孩，除了笑起来好看点，好似也没别的优点。
“她是那个人的子女中，第一个被盯上的人。”
轻叹一声，罗浮继续，“魔渊是个吃人的地方，因着我曾帮过她和沈越几次，在她察觉到自己逃不掉时，曾请求沈越，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护着我。”
“所以离开魔渊后的一次大逃亡中，沈越拼死替我断后，至此我们就失去了联络，再见面，他就已经是鬼市之主。”
“一体双魂的弊端来得很快，我进鬼市时，沈越身体已经衰落得十分糟糕。”
“虽然他一直在寻找融合双魂的办法。”
“可你也看到了。”罗浮摊手，“他一直没找到，所以我劝他，可以用夺舍之法。”
“夺舍？”
奚瑶偏头，眸色郑重犀利，说出口的话也不由染上了几分冷意，“陆清雅全家被灭……”
“与我们无关，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罗浮眼尾一挑，便迎着她目光，不闪不避地斜睨了过去，“不过陆清雅的人生，本该终结在家人被屠的雨夜，能活到现在，还报了家仇，早就已经赚了。”
奚瑶点头，眉眼间的冷意消融了几分，“为何一直没动手？”
罗浮嘟囔，“狗养久了，也是有感情的。”
奚瑶失笑，“陆清雅不是狗。”
“我知道，若他真是狗就好了。”罗浮白了奚瑶一眼，末了，又轻叹着呢喃出声，“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捡这烫手山芋，那个雨夜，我们应该带他那个性格阴鸷古怪的庶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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