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几人低声交谈着，隔着口罩能看见的那几双眼睛，一个比一个的冷漠。
孩子被人抱到一侧的架子上放着。
顾娇娇静静躺在那，还能看见被吵醒了之后咿咿呀呀闹腾了两声的小家伙，眼圈便有些不受控制的泛红，空荡荡地眼神看着天花板。
身上很疼。
可此刻内心中的绝望更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心知自己没有任何可能的机会活下来……
大叔不会管她了。
除此之外，更不会有人再在意她的死活。
爸爸几乎要被判定成植物人，大半年都不曾醒过来，徐莹和顾虎只恨不得吃了她，从未对她有过半分疼爱……
她生来，就没有被人爱过。
这样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掉——
直到手指忽然察觉到一抹碰触。
“姐姐，你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死掉的。”耳边传来小女孩天真的嗓音。
顾娇娇摇摇头，终于看了她一眼，认认真真道。
“囡囡，我不恨你。”
囡囡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哪怕到现在，都想拒绝这台手术。
便努力挤出一抹笑，指了指那边襁褓里的小婴儿，哽咽着艰难道。
“囡囡，如果你能好好活下来。可以的话，帮我照看一下这个孩子……”
“他……也挺可怜的。”
生下来就没有妈妈。
囡囡却用力摇头，素白的脸蛋上满是坚决，皱着眉一字一句告诉她，“姐姐，你不会死的。我才不会允许爸爸用这种方式救活我。”
小女孩脸色淡然，只一双大眼睛格外亮堂堂的。
“姐姐你忘记了么？我的身体很不好……以后就算勉强活下来，还要经常打针、检查，吃好多好多药。”
“那样的日子太苦啦。”
她不想要的。
囡囡嘟了嘟唇，笑嘻嘻地看着她，忽然还朝着她眨巴了下眼睛，“姐姐你忘记了吗？我是要快乐死掉的人……”
“准备全麻。”麻醉医生走过来，便要帮女孩戴上口罩式地呼入麻醉机。
可变故突生！
那一刻，女孩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迅速拔掉了针管，小手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粒药片。
此刻药片就放在她嘴边！
“别碰我！”
“麻醉剂拿开！”
“林小姐！”在场医护人员都吃了一惊，毕竟所有人都防备着顾娇娇逃跑，可她一直躺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反而是囡囡这边出了问题！
“囡囡？”就连顾娇娇自己都狠狠吃了一惊，没想到囡囡会不顾一切救她。
“你这是要做什么？这次手术是救你的命啊。”
“我才不需要姐姐的命来换我。”囡囡哼了一声，扬起下巴时，漂亮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目光格外尖锐，“我手里可是氯化钾，只要这么一小片，吃进去就能让我口吐白沫当场身亡。”
“你们就算立刻抓着我洗胃也是来不及的！”
小丫头似乎早有准备，连毒药的药性都查得妥妥当当。
这让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不敢有动作。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让姐姐出去。”
“这不可能！你父亲交代过，他已为此付出极大代价，这场手术必须进行——”
囡囡却直接站在手术台上，居高临下盯着他们，用稚嫩的嗓音威胁。
“再大的代价有我大吗？你们要是不让姐姐走，我就立刻吞下去，死给你们看……”
“林小姐！”
“我说到做到哦。”
小女孩嘻嘻哈哈的，脸上还带着笑。
她此刻的眼神格外平静，手里捏着剧毒药物威胁自己的时候，仿佛是拿着极无关紧要的东西。
见唬住了众人，她才偏过头看向旁边。
“姐姐，你还能站起来吗。”
“……能。”
顾娇娇艰难回答，此刻无比庆幸是顺产，忍着极艰难的不适，她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那你快出去，我拖不了多久哒。”
她点点头，挪到床边，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嘶！”
那突然袭来的疼几乎让她当场晕过去！
顾娇娇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走到旁边，抱起了熟睡的小家伙。
“快走快走！躲起来……千万别露面！”
“嗯……那你呢？”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逃走的机会，若是不把握住，等待的便只有死亡。
囡囡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没事呀，爸爸会想办法让我活下去啦。”
“虽然我并不想。”
“不过姐姐……能在最后的时间遇到你，真的是很好狠好的一件事呀。我给你的千纸鹤你还带着不？”
她叮嘱过，要随身携带。
顾娇娇虽狐疑，却仍旧点了点头，“带了。”
“恩阿！那个有用的……反正现在，你赶紧走。”
“再走远一些，姐姐。”
“……好。”她抱着怀里的小家伙，艰难地一步步朝手术室外走去，在小女孩的视线内走远，直到彻底离开了整个手术层。
囡囡这才泄气了似的跌坐回去，脸色在那瞬间变得惨白——
“哎，真累呀。”
天才少女就是这样的，天妒英才嘛。
反正活的那么艰难的话，谁还非想活下去呀……
她无趣地躺在床上，任由医生护士按住她手脚，将药片从手里夺走，然后开始检查她有没有从皮肤渗入毒药。
“切、一片维生素也把你们吓成这样。”
“什么？”
……
同一时间。
顾娇娇已经迅速来到了负一层。
她知道囡囡拖不了多久，林家的人很快会找过来，甚至自己的体力都支撑不了她离开这栋极宽极宽的楼栋。
便只能一路往下，想着自己曾经看过的无数部电影，主角最适合藏身的地方——
太平间。
就连这里，也是她用尽了所有力气，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勉强到达的位置。
格外冰冷的地方，只穿着手术服的女孩冷到浑身发颤，便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婴儿。
然后拿出手机，用最后的电量拨通了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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