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爷爷虽然有些闲钱，却也只是喜欢女人，甚至用着店铺内周转的钱来买女人。”赵元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可能他也没有想到，当时花了五两银子买回来的女人，生出来的庶子庶女会这么的有出息甚至在长大之后，能将赵家这个与国姓犯了冲突的姓名，直接变成了圣上赐姓。”
“没有想到他一辈子守着的那个破馒头铺子到死后变成了一个个酒楼，一间间客栈……”
赵元绍颇有些怀念地回忆起当时的事情。
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是赵家经历重大变革的时候。父亲凭借着一身好皮囊，和不同于常人的独特见解，高攀上了一个做门木生意的，还算尊贵的小姐。
两人相濡以沫，在共同的努力之下，在京城之中创下了属于赵家的帝国。
那个时候，赵元绍因为父母太过繁忙，不在身边，看管的嬷嬷也是一个懒的。虽然还算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却造得跟路边的乞丐有的一拼。
整日里穿着满是泥巴的衣服，脸上全是干掉的鼻涕泡泡，手中还拿着一个不知道回锅了多少次的大饼子。
不夸张地说，现在的人们有多尊重赵元绍，小的时候便有多讨厌他，甚至是避之不及。
但好在他的父亲有一个亲生的妹妹，年纪虽然稍小了一些，却是一个明眸皓齿，心地温柔的女子。
姑姑名叫赵若华，打从她来了之后，赵元绍只觉得每天都是暖洋洋的。
姑姑会给他换新衣服，把旧的衣服洗干净。会每日给他洗脸，让脸上不再黏黏的。
还会带他来吃她最爱的馄饨，让他不用再啃那个大饼子。
赵元绍回忆起这段记忆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带着光的。
顾清清有些惊讶地发现，他那光芒之中，带着些许的湿意。
“这家馄饨的老板，是从小与姑姑一同玩到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当年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赵元绍说着，眼神之中的光忽然变得暗淡了下来。
“那时候我已经八九岁了，也到了懂事的年纪。有一次，我与姑姑在回府之时，听见爷爷和父亲在书房之内说，想将姑姑送进宫中做妃子。爷爷说这样的话，赵家便能更好地打探圣意了。”
“我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态度，因为爷爷的话刚说完，姑姑便推门进去，大喊着说她不同意，她此生已经心有所属。”
赵元绍沉默了半晌，看了一眼碗中的馄饨，有些嘲笑地说道：“可爷爷已经有了这种打算，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卖馄饨的呢？还是硬拘着姑姑学了半个多月的皇室礼仪。”
“那段时日里，我每日都会去她被囚着的房间看她。她的脸上一连半个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笑脸，有时候只呆呆的摸着我的脸，视线瞟向远方，有些不舍，又有些坚决。”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后来有一天，我便知道了。”赵元绍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愿意说起。
其实他不说，顾清清也能明白过来后续的事情了。
后来她娘，也就是赵若华便带着自己手中为数不多的田产土地逃出了京城，逃向了江南。
不知道什么时候遇见了顾鞍，被顾鞍收做了小妾，生下了顾清清和顾宇昂之后，在那个破败的小院子中结束了自己这有些荒诞的一生。
赵元绍与顾清清坦诚之后，两人久久的沉默。
面前的馄饨由热转凉，却谁也没有心思再动一下。
“赵……清，你是从哪里来的，是姑姑唯一的血脉吗，姑姑她还在世吗？”赵元绍的手颤了颤，声音有些发抖的问道。
虽然自己心中早有猜测，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股酸涩的情感还是涌上了鼻头。
良久，顾清清沉默的摇了摇头。
她此时的心情和赵元绍可以说是一般无二。
“娘她死在沧州，与她葬在一起的，还有我的同胞哥哥。”顾清清说完，眼泪不由得从眼眶之中掉落出来。
亲耳听到姑姑的死讯，赵元绍的心忍不住揪了揪。
他们坐在这馄饨摊儿中熬走了一批有一批的人，眼看着天都已经泛起鱼肚白，赵元绍才收拾起情绪。
“从今以后，我赵元绍就是你的哥哥，你就我的……妹妹。赵家就是你的后台，有什么事情便报上赵家的名字，便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赵元绍说的是昨日在樊楼之中发生的事情，说完他还补充道：“我这几日会与父亲说明此事，改日便将你风风光光的迎回府。”
说着说着，赵元绍已经考虑到顾清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但顾清清却瞪大了眼睛，脑海中的思绪还停留在赵元绍叫她妹妹的那句。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顾清清问完，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这也没有什么露馅的地方啊！
赵元绍看着顾清清的动作，有些好笑的解释道：“你不必担心，你的伪装天衣无缝。”
“只是我前些日子在临城一个酒楼之后，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便觉得你有些像姑姑，便记住了你这张脸。”
“原来如此。”顾清清点了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男人身份没有露馅就好。
“看来你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女陔子？”赵元绍注意到顾清清的紧张，便宽慰道：“你放心吧，我帮你保密，连我爹我都不告诉。”
赵元绍这副风光霁月的正派模样，居然从口中说出了这种类似于小孩子才会说的什么“保密”“不告诉我爹”这种话，倒是显得十分有违和感。
顾清清扑哧的被他逗笑了。
“那便多谢……哥哥了！”
赵元绍温柔的揉了揉顾清清的头，一如小时候姑姑摸着自己的头一般：“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顾清清点了点头，乖巧的离开了馄饨摊儿。
但她没有注意到，赵元绍的表情在她离开之后，由温柔变成了落寞，还有一丝悔恨。
“出来吧，你都听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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