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地契顺利交接。
消息传出,金陵商界一片哗然。多数人觉得到底是女子,胆气小,不敢得罪了郭家,用实实在在的和解好处换了一座鸟不拉屎的荒山,简直是妇人之仁,愚不可及。
甚至有人暗中嘲笑:“瞧着是个有头脑的,这回可算是做了笔亏掉祖坟的买卖。”
“此言差矣,真把郭家惹急了,鱼死网破,她还不够填牙缝吧?”
“也是,虽是委屈也能求全。”
薛宅内,祁墨白听了消息有些忧心忡忡:“月月,我最近去打听过,那栖山北麓乱石嶙峋,荆棘遍布,除了些不成材的杂木,实在别无产出。我们要来何用?真的仅是向郭家求和?”
徐弦月摩挲着新鲜到手、盖着官印的地契,嘴角噙着一丝旁人难以理解的浅笑:“堂兄,你可见过那种不起眼的石头,表面灰黑粗粝,砸开却可能别有洞天?”
她没有多解释,只吩咐道:“去请‘金石坊’的陈师傅来,多带几个可靠的学徒和工匠。记住,要悄悄地去,从后山小路上山,动静越小越好。”
陈师傅是前些年徐弦月进山采药时救的一位老石匠,不仅手艺精湛,更难得的是祖上曾有人从事过矿脉辨识,对此道略有涉猎。
徐远山生前,除了粮食生意外,也偏好收集各地奇石、矿样,并留下不少相关杂记手札。
珍稀一些的奇石多半被徐广海挑拣,当做礼物呈送给了宫城或者打点了关系。
比如当年中秋宴上呈送的那块“明月石”。
徐弦月后来整理父亲遗物时,曾在一本极为古旧的地方风物志中,发现父亲夹入的一张残破草图和一些简略笔记,疑似前朝某位勘舆师所做标记,旁注提到了“金陵栖山北麓,山阳之背,石色沉褐,击之有异响,或蕴金气”。父亲当时大概也只是当作趣闻记载,未曾深究。
徐弦月却留了心。
来了金陵之后,她暗中查阅了大量地理杂书、前朝矿录,又借着巡视田庄、查看粮源的机会,几次远观栖山形地势。
只是后来听说此山早已被郭家纳入,既觉心痛,又道可惜,一直搁在心中许久。
郭家传信邀约时,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这座在父亲笔记中出现过的荒山。汇丰楼郭怀玉的轻视与爽快,正中她下怀。
陈师傅依照徐弦月说的,带着人秘密上山,按照徐弦月提供的模糊方位和父亲笔记中的特征,仔细搜寻勘验。
三日后,陈师傅风尘仆仆却又难掩激动地回到谢府,屏退旁人,对徐弦月深深一揖:“恭喜姑娘!贺喜姑娘!那山里……真有矿脉!虽尚未深入挖掘,但依老朽浅见,十有八九是铜矿!而且从露头看,品相应该不差,储量……恐怕不小!”
秦越川愕然:
铜!非金非玉,却比寻常金银更实在——那是铸钱、造器、军需的重要物资,朝廷管制虽严,但若依法取得开采权,其利无穷,其势足以彻底翻转薛家在金陵的格局!
月月做的原来是这个打算!
他既惊又喜,转头看向一旁的徐弦月。
这边徐弦月似乎早有预料,面容相比陈师傅平静很多,沉稳道:“陈师傅,此事关系重大,务必保密。参与勘探之人,一律重赏,暂且安置在山上可靠之处,不得下山。您立刻着手,根据初步判断,草拟一份尽可能详实可信的矿脉勘查文书。”
“姑娘是想……”陈师傅隐约猜到她的打算。
“朝廷律法,民间发现矿藏,需及时报官,由官府勘定后,或官营,或允民间纳饷开采。”
徐弦月眸中光华流转,“我们要在消息走漏之前,备齐文书,打点好关节,一举拿下开采权属!这座山,从此就是我薛家的‘金山’!”
“能否翻身,在此一举了。”
她随即开始周密部署:一面让陈师傅继续带少量绝对心腹进行更隐蔽的初步评估。
一面给贺薛怀递去一封加急密报,由他出面悄悄准备打点各级官员所需的巨额银钱和珍贵礼物。
同时,她自己则闭门谢客,精心撰写呈报文书,既要强调矿藏发现于“薛家新购山地”,属于“意外之得”、“天佑皇朝”,又要巧妙暗示薛家有足够财力与能力进行妥善开采,利国利民。
就在徐弦月紧锣密鼓准备之际,栖山有“宝”的消息,不知怎的,竟透出了一丝风声。
或许是被封山的举动引起了附近山民的猜测,或许是郭家事后回过味来暗中查探。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开始传播。
郭怀玉闻讯,先是不信,随即惊疑不定,立刻派人去查。当得知薛家确实封锁了那片荒山,且有陌生工匠频繁出入时,他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徐弦月的“怯懦”之举背后是何等的深谋远虑!
一股夹杂着巨大悔恨、嫉妒和愤怒的火焰几乎将他吞噬。
“铜矿……铜矿!!”
郭怀玉在书房里砸了一通,双目赤红,“那本来是我郭家的!是我的祖产!薛月!你早就知道!你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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