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看清了？身边有没有人跟着？”四皇子小小的惊讶之后，立即问道。
“回殿下，应该不会认错，当日还是手下派人请那姑娘与霍统领回的府。那位姑娘独自一人，身旁并无人跟随。”侍卫首领想了想，语气极为肯定。
四皇子端起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口，这才吩咐道:“李霖，你去派两个人在后面护着，不用跟得太紧，保证她不出事即可。”
如今街上这般乱，她竟还敢出府在街上走动，胆子还真不小呢。
若是她有个好歹，教他如何跟霍震交代？
“诺！”叫李霖的领命退了出去。
“孟先生，你去问问那边进展如何了？”小插曲过后，很快四皇子的心思又转回正事上，对身旁侍立着的一名带儒士冠的人道。
孟先生应声行礼后，就退了出去，转眼便来到另一个比较大的雅间，掀起竹帘，就见门口的屏风之下立着一个人，过去轻拍了两下那人的肩头。
两人相视一眼之后，那人便轻手轻脚出了雅间。
而孟先生则立在那人站立过的地方，留心听起里面的动静。
“……咱们家的田地都在南边，几处庄子的管事回报前月满地的粮食都给洪水淹了，唉！今年夏粮是颗粒无收啊。也不知这洪水几时能退，眼下也无法耕种秋粮，这一整年不知要损失多少钱粮了，原想着这夏粮要下来了，就把家里的陈粮都给卖了，好存放新粮。唉！谁知新粮就这么给洪水毁了，如今家里都在怪我不该把陈粮卖了，害得家里吃粮都要高价从米铺里买呢。”这是府城里第一大金铺东家赵员外的声音。
家里有田地的地主，确实有不少人会在新粮下来之前卖掉一部分陈粮，但据孟先生所知，这赵员外在附近的几个县都有粮铺，又怎么会把粮食卖给其他粮行呢。
他以为他的那些铺子不在省府，只交给管事打理，就无人知了吗？
“赵员外说的不错，咱们都是赶在新粮下来之前就把陈粮给卖了的，如今确无存粮了。”生药铺的东家陈秀才应和着。
家中虽然做着药材的生意，却但凡有余财便拿来置地买田，积攒下几十顷的田地。
这也是封建王朝几乎所有的富贵之家首选的理财手段了。
每个封建王朝的终结都是起因于贫民、小地主被迫失去土地、无以糊口，大量的土地集中在极少数富可敌国的大贵族、大地主的手中，当这种土地矛盾升级为不可调和的地步时，也就该改朝换代了。
而每一次天灾人祸，就会有大量的贫民、小地主不可避免地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没有其他谋生的机会与手段的他们只能沦为悲惨的佃户，继续在土地上更加辛勤地劳作。
这些失去土地的人多到一定程度，就会成为某些人手中改朝换代的工具。
可惜的是，每一个朝代开始，打江山的君主们都晓得要均分土地，让耕者有其田，但他们的后继者却任由手下的官员与皇亲国戚倾吞百姓的土地，成为他与他家的王朝的掘墓人。
知府大人喝了一盅茶，长舒了一口气，这才不紧不慢地道：“好了，诸位的苦都诉完了吗？诉完的话，就听本官说几句。
“本官晓得，你们南边的田地都造了灾，但你们再苦再难，还比得上城外的那些流离失所，衣不蔽体，朝不保夕的灾民难吗？不要以为那些灾民的死活，就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没有天下百姓，你们家中那数十倾的田地，你们要自己耕种吗？种出来的粮食，生产出来的布匹、食盐之类的东西，又要卖给谁去？
“不要那么目光短浅，只将眼睛盯在眼前的那丁点米粮上。
“你们要记住，只有这天下的百姓安居乐业，世道安稳，你们才有银钱可赚，才能赚更多的银钱。这世道要是乱了，你们别说是赚钱，一家人的命都会不保。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城外的不少富户家中都被饿急眼的灾民给哄抢一空，人财两空。
“若不是有那城墙挡着，城外那黑压压的饥民涌进城来，你们觉得自己比起城外的那些富户们，又能好到哪里去？既然享受着朝廷的庇护，就该在朝廷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
“你们现在可以跟我叫苦，若四皇子殿下来了，你们难道也敢跟殿下叫苦去？
“要不是赈灾的粮食被劫了，城外城内的百姓又等着米粮救命，你们就是主动为殿下献粮，殿下还不稀罕搭理呢？如今，给你们一个在四皇子殿下跟前露脸的机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事，别不懂得珍惜。
“现在是朝廷与天下百姓，需要你们这些商贾们出力的时候，各位东家可要看得清形势才好？”
这一番话后，吓得在坐的各位东家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懊悔不已，早知就学着别人离了这府城往北边避难去了，弄得如今骑虎难下，看来今日不出点血，是决计走不出这酒楼了。
当下七八位东家，彼此之间很快交换了一个眼神，对于“今日必定要出血了”这一点达成了共识。
下来就是出多少血的问题了，各人便都开始在心里盘算开了。
知府大人独自品了一会茶，也不打扰他们，径直出了雅间，去了一趟净房，便敲开了四皇子雅间的门……
*
这厢，离开后的林幼卿寻了一家茶楼。
一眼扫过大堂，清一色的都是男食客，便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笼蟹黄包，一碗糯米粥。
用了中饭后，她推开临街的窗扇，双手托着脸颊，无情无绪地瞰楼下往来的路人。
这场水患打乱了她的节奏，使得她跟那水里的浮萍一样，只得随波逐流。
“……嘿，这小丫头长得不错，本少爷买了，牛二给他老子一两银子，给少爷把人带走。”
楼下，一个锦袍公子哥，摇晃着折扇，对下人吩咐道。
一副强买强卖的架势，也不管人家父母同意不同意，就要把人带走。
“爹——，娘——，不要卖我，不要卖我，呜呜——”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小姑娘，突然就被人拽走，害怕的跟他爹娘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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