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称呼？”她仰着头问他，苍凉双眼不留一丝余温，对比之下，脸上的笑显得有几分讽刺。
江子离沉默着站在原地，他想逃，却无可遁形。
孟月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说着：
“江家主？”
他是六大家族之首洛阳江家现任家主，大权在握，不可一世。
不知为何，江子离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在仙灵学院前，他告诉她自己叫江子离，让她猜他的家族。
那时他以家族为傲，虽只是少主，也恨不能昭告天下他来自洛阳江家。
可现在已是江家家主的他，却不想要这个身份。
曾经引以为傲的家族，成了束缚他自由的枷锁。
“主帅？”孟月又道。
他是四家十族联盟的最高统帅，奉命率领他们讨伐浮梦阁。
回忆再度浮现，是那年在长安，意气风发的他说要与伙伴共同对抗浮梦阁，将冷无醉孟月之流斩于剑下。
时过境迁，他似乎实现了自己抱负，心境却再不似当年那般。孟月此刻就站在他的眼前，他狠不下心，动不了手。
孟月看着手足无措的江子离，说出了最后一个称呼：“凤鸣王？”
简单的三个字，让江子离止不住发抖，指尖一片寒凉，并不断向上蔓延。
他是凤鸣剑主，是轩辕皇室亲封的凤鸣王，他就该与轩辕皇族同气连枝，杀尽一切妄图挑战皇室权威的宵小。
只是……
孟月说了他的三个身份，每一个身份都站在浮梦阁的对立面。
她似乎忘了，他曾是她的同窗，与她一同在仙灵学院修习；他曾是她的队友，与她共赴长安参加全大陆修灵者大赛；他还是她的恋人，陪她入北境闯东荒，共看世间绝景。
“孟月，我是江子离。”我是你的爱人。
他介绍着自己的身份，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后半句话。
他们并肩而立的岁月已经过去太久，久到他们必须站在对立面，拔剑相向。
孟月听见他的答案敛了笑，苍凉眸子里满是嘲讽。她抬起左手，死灵阵法的核心赫然出现在左手掌心之中。
待到江子离看清，她才开口：“江子离，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她一贯爱揣着答案问问题，从一开始她就明白，江子离是来杀她的。
对答案心知肚明，可她偏要问。
问完，眼眸中满是嘲讽。
江子离看着她的眼睛，心脏在某一瞬间疼得几乎要停止跳动。许久，他哽咽着，用恳求的语气对她说：“孟月，你把死灵阵法关了。”
他知道她不会关闭死灵阵法，可他还是想试一试。
江子离也不知道自己在幻想什么。孟月垂怜于他吗？还是期盼着她会良心发现，放过死灵阵法内的那些人。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孟月要是愿意放过他们，从一开始她就不会用死灵阵法。
既知答案，偏要一问。
有时候江子离也觉得自己蠢。
孟月又如何会觉得江子离聪明呢？
“江子离，天真是被爱者的特权。”
她这样对他说，无需过多解释，敏感如江子离自然能懂。
当年的余笙爱他，可以容忍他一次又一次犯蠢。但是在孟月这里，他不被爱，他没有这个特权。
孟月是绝不可能答应江子离的要求的。
“我就算不关死灵阵法，杀了阵法里的所有人，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她挑衅地说着，说完，往阵法核心中注入灵力。
山丘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附带着死亡气息的灵力在阵法内肆虐，夺走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能把她怎么样呢？
身为联盟主帅，身为江家家主，身为凤鸣王，他的责任就是杀了她，保护每一个部下。
可他要是做得到，就不会在明知道会被拒绝的情况下，对孟月问出那个愚蠢的问题。
他就是下不了手，因为他对孟月余情未了。
孟月也看出来了这一点。她看着江子离，脸上满是讽刺的笑：“哈哈哈哈哈哈。”
“江子离，你搁这装什么深情？当初设计进入浮梦阁的人是谁？在浮梦阁卧薪尝胆搜集情报的人是谁？用大婚喜帖将我们骗去江家的是谁？现在利用所知信息联合六大家族摧毁浮梦阁所属势力的是谁？暴露永夜城位置带着联军来讨伐的又是谁？”
“是我！”
他不知从何处寻得了一丝勇气，看向孟月的眼神不再小心翼翼，反倒是大胆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是他机关算尽，以身为饵入浮梦阁，才有了今日四家十族联合进攻浮梦阁的场景。
他总说自己爱她，却做尽了伤害她的事情。
“你和三千年前的轩辕离有什么区别？”孟月笑着讥讽。
一时之间，江子离有些恍惚。
他似乎看不清前路，不知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想破死灵阵法，很简单。”孟月边说边向他走来，毫无防备地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道：“我即是阵法核心，你杀了我，死灵阵法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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