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窗帘紧闭，薄暗昏沉。
两盏莲花烛灯上的蜡烛，此刻正慢慢地燃烧着，投射出的柔黄光线将整个房间分割成明暗两个部分。
当意料之外的话，从贺淮州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刹那，闻天语身形一僵，错愕恍然，却又眨眼放松。
他不动声色地从贺淮州身旁走过，径直倒进窗边的躺椅，两肘放在身前，于阴影之下冷淡地挑起嘴角，其神情大异，竟叫人一时有些认不出来。
闻天语收回视线，眼眸变深，随意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并不是要言风真的看住暮沉，而是作为警告，向暮沉传达一个态度。”
“他所做的一切，我知道了，并且......很不满。”
贺淮州闻言，眼神黯淡了一霎，像是想到了什么，嗓音干哑道：“不是已经成功了吗？增加先天灵力的丹药？”
“你觉得单单一个增加先天灵力的丹药，只会给暮沉带来无上荣耀的丹药，值得他大费周折地隐瞒吗。”闻天语嗤笑一声，目光扫了眼贺淮州，旋即讥讽地垂下眼，压低声音，话锋陡转：“那是他在示好，并试探我的底线，想要蹬鼻子上脸。”
“掌门师兄，未免有些武断了。”
贺淮州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显然并不认同闻天语的话。
然而，对方不自觉散发出来的脆弱气息，却令他心软了下来，想要靠闻天语更近一些。
可突然，贺淮州被一抹白吸引，视线不自觉向下一滑，落在了那不知何时掉在地面的章折之上。
上面的字很模糊，但透过蜡烛散发的微弱光亮，贺淮州依稀可以看见上面写着‘月池’二字，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甚至有些熟悉。
一些模糊的念头随即一闪而逝，令贺淮州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心头涌起莫名的沉闷。
他撩起眼皮，像是想要确认什么，艰涩地问道，声音低不可闻：“掌门师兄，你的身体......还好吗。”
这话，虽是询问，可语气中却满是肯定之意。
“......”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着，这份猜疑也随之被证实。
显然，此话无疑戳中了闻天语最隐秘、且努力掩藏的心事。
闻天语沉默了许久，眼底的情绪晦涩难明。
突然，他扯了扯嘴角，毫无预兆地强颜欢笑起来，强装无事般耸肩道：“谢谢淮州的关心，但你师兄我的身体，可棒了，完全没有一点问题。”
贺淮州的嘴唇不自然地蠕动着，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却像是妥协这份倔强般，温柔地重复了好几遍：“......那就好，那就好。”
他抬头看了一眼闻天语，金光一闪，默默地离开了，而这段谈话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掌门师兄，你可知道，你这副表情比起沉默，看起来更让人痛心。
我无意窥探你的秘密，可我......很担心你。
夜色寂寥，风雪凛冽呼啸，断断续续，变化无常。
待贺淮州身影消失，这座庭院再次笼罩在安谧平和之中。
闻天语没有动，而是继续坐在窗下，迎着冷月，随手翻出储物空间里的美酒，独自酌饮。
浅浅醉意上脸，绯红了一片，虽模糊了意识，可他的视线却始终坚定，一直落在腿上摊开的章折上，久久未曾移开，捻住章折的手也松了又紧，反反复复，沉默不语。
闻天语凝视着那个太久不曾被提起的名字，黑色的眼瞳一转，沉沉地笑了声，随后便将手中的章折扔向空中。
下一秒，光芒骤起，烈焰迸发，脆弱的纸张瞬间被焚毁，湮灭不见。
“这手，是越伸越长了。”
清远峰，修炼室。
磅礴的灵力柔和翻涌，五色交织相融，空气中渐渐流转起某种绮丽的色彩。
江宁交叉的手指撑在额头上，整个人都沐浴在这璀璨光辉之中，夜幕下潜伏的阴影在他身前，尽数退去。
半刻钟后，修炼结束，真气内敛。
纯净温润的双眸缓缓睁开，回笼的意识好似从水里被打捞上来般，沉重森冷。
这是精神透支的表现，江宁今日的修炼，显然已经有些超越身体极限了。
不过，当新增的真气充盈于体内穿梭运转之时，这份倦意便被一一抚慰，原本砰砰直跳的心，也跟着慢慢平复下来。
江宁呼出一缕灼烫的气息，低下头，柔软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洒落在胸前。
即使已经窥见其真面目，可他却依旧感到有些不真实。
无心，想想都有些匪夷所思。
这时，栾华从木牌漂浮而出，打破寂静，道：“江宁，今日就这样吧，你的身体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要想跟平时一样，还需多修养些时日。”
江宁没有拒绝这份关心，顺从地起身，拿起桌上盛满茶水的瓷杯，一饮而尽。
微烫的茶水顺着喉间滑入，掺杂其中的精纯灵力于体内溢散开来，因修炼过度引起的撕扯感被瞬间抚平。
当身体放松之际，江宁猛然想起早晨在天目峰的事，一个想法突然袭上心头。
于是，他朝栾华转过身去，出声问道：“栾华，你可知魔族的弱点是什么。”
在修真大陆上现存的记载中，有关魔族的资料，少之又少。
魔族常年盘踞魔界之中，鲜少现于修真大陆，所以百年前的突然入侵，才将修真大陆打了个措手不及，而那也是唯一一次修真大陆与魔界正面发生碰撞。
身为神的栾华，对魔族的了解肯定比他们要多得多，如果能提前得知魔族害怕之物，亦或是身体上的薄弱之处。
那样的话，就算魔族运气好，找到了神器，他们也能有个应对之策，避免百年前的残酷屠杀的景象，再次上演。
这种念头几乎是立刻蛊惑了江宁，以致于他并未察觉到栾华微变的神色，心头只觉加倍高兴。
栾华听后，手掌下意识一握，旋即眼含笑意地凝视着江宁，一脸坦然，未加丝毫遮掩。
“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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