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大营在山上，刘繇大营在山下，樊能要想在三更天准时发动攻击，就不得不提前爬山，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尽量接近敌营。
临行之前麾下八千士卒早已得知此行目的，登山之时也都保持沉默。只见人影重重，就如黑烟浓雾一般从山脚向山腰涌动。
虽然刘繇大军连战连败，被孙策赶下长江，但是要说樊能、张英等将都是草包，不通战阵，却也不对。
孙策渡江之前，刘繇执掌江东两郡不过一年多时间，手下能聚起七八万大军，打得山越抬不起头来，也都是樊能、张英诸将的功劳。
尤其是那张英，更是在征剿山越的过程中收降了三千多丹阳士卒，经过整训之后战力远胜麾下诸军，被刘繇视作根基，哪怕被孙策赶进长江他都没舍得动用。
登山之初，一切顺利。没有被刘琦岗哨发现，樊能不禁松了口气。
不料，先头部队刚过山腰，突然有惨叫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樊能吃了一惊，忙向山上望去，夜黑如墨，月晦星稀，山头之上并无动静。料想这一声叫并没有引起荆州军的注意，他心中松了口气。
他刚要去寻问出了何事，忽然又有几声惨叫呼痛之声响起。
不过顷刻之间，山坡上仿佛捅了鸡窝鹅舍，惨叫声如夏夜蛙鸣，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此时行军已到山腰之上，正是进退两难之地，樊能只听见一片哀嚎之声，却不知出了何事，头上的汗都流到了脖子里，被夜风一吹，浑身冰凉，这才意识到荆州军在这山中早就做了准备！
到底是为了防备刘繇军刚做的布置，还是扎营之时为保护大营而做的准备，他却是判断不出来。
樊能也不是无能之人，迅速传令各军，无论遇到何事，不准发出声音，违令者皆斩！
军令一下，顿时安静了许多，四周响起的惨叫声被此起彼伏的闷哼声取代。
士卒也都惜命，受伤再痛也比掉了脑袋好。爬山时踩了四脚钉儿，攀扶时抓了铁蒺藜儿，还有那更倒霉的，前边的战友踩了机关，他却中了飞石……哪怕疼得浑身发抖，冷汗直冒，也没人敢叫出声来。
山上彭虎隐约望见山坡上的情形，不由得点了点头，心道：“这刘繇麾下的将领倒也有两下子，军纪也算严明，却不知为何被孙策像赶鸭子一样赶进了江里？”
樊能心里也很苦恼，刚才的惨叫声肯定会引起山上大营的注意。他没有任何办法，只好不断催促士卒加快速度。
在接近山顶时，正是三更时分，樊能见时辰已到，举刀大喝一声：“杀——”
军卒虽然一路攀爬，担惊受怕，累得不行，却是憋了一肚子火，恨不能立刻冲到营中，杀人泄愤。听到主将号令，无不争先恐后，随着自家将军大声喊着：“杀——”大军如潮水般向敌营冲去。
此时彭虎已从山头回到营中，眼瞅着前方敌军一边喊杀一边跑进了早就铺设好的蒺钉阵中，稀里哗啦倒了一地，疼得满地打滚，惨叫之声响彻夜空。
潮水般的攻势猛然一滞。
樊能刚要上前催促，却听到一阵“吱呀”之声从敌营中传来，接着又是几声“轰隆隆”的闷响，大地为之震颤。
他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暗叫“不好”！抬头望去，却隐约看见前边七八个百余斤的大石球，在自己军中弹跳几次，毫不停歇，滚滚而来！
直到滚得近了他方才看清，石球之上沾满了红的黄的白的，混成一片，许多碎渣边滚边掉，然后又有新的糊在上面！
那些石球所到之处势不可挡，众军见了四处逃窜。奈何此处是山坡地形，樊能大军有在山上往前冲的，有刚刚爬上来的，更多的却铺满了山腰到山顶的整面山坡。
正在向上攀爬的士卒顿时慌了：他们一面胆战心惊，就怕踩了铁钉，中了机关；一面还要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轻声呻吟的倒霉同袍。此时却又感受到大地震动，似乎由远到近逼向身前。
又是夜间上山，视线不佳，那些眼好的尚能模糊视物，那些夜盲之人只能抓住前边袍泽的衣服跟着上山。
石球顺山势滚滚而下，偶尔跳起，越滚越快。等到爬山的士卒看见，已经来不及躲闪，身上许多部件如五脏，如大腿，如肠子，如血管，如五官……如此种种，不一而足，都被碾压之后与那石球糊在一起，滚到山底方才停下。
每颗石球之上都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亡魂盘旋环绕，久久不肯离开。
直到千年之后，人们进山游玩儿，发现山下散落着百余个沁成红褐色的大石球，走近观看，莫名心惊，仿佛阵阵哀怨之声直入脑壳。
许多淫祠邪庙纷纷将石球请入堂中，当作圣物供奉起来。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神话传说和鬼怪故事也在当地渐渐流传……
此刻，在樊能大声呼喝之下，士卒们踩踏着那些扎了铁钉倒地呼痛的袍泽，躲避着天上不断飞来的巨大石球，承受了巨大的伤亡和莫大的恐慌，终于攻到了营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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