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之家成分不好，被村里人瞧不起，从小就被欺负、辱骂，各种难听的字眼，他都听过。
前几年闹饥荒，他父亲、侄子都被饿死了。
家里不消停，他二嫂老是拿成分的事出来说，欺负沈家人老实，总使唤沈行之做事。
还要把一些肉，带给娘家人，明明沈家也快揭不开锅了。
公社给沈行之分配的活是最重的，好在他体力好，能干活，挣得工分多。
别的成年男人挣10个工分，他一人能挣13个，有时候还能挣15个，几乎扛起了家庭的重任。
刚干完农活回到家，沈行之听着里面争吵声传来，心烦意躁，加快了脚步。
“真是没用的东西！”
程润妍指着妹妹的鼻子骂，沈行之冷着脸，长臂揽住沈意眠，把她护在身后，安全感十足。
“嫂子，有什么气别冲孩子。”
程润妍气得脸涨红了，指着沈意眠说，“她一天不干活，还是个药罐子，整天做点家务，还把我衣服洗坏了。”
沈意眠握住他的手腕，“嫂嫂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
沈行之冷静下来，眠眠懂事，肯定不希望自己和二嫂起冲突，才主动道歉的。
“二嫂，你看那件衣服多少钱，我给你。”
“两张大团结！”
忽然一个柔柔弱弱，却坚毅的女声响起，“弟妹，你这是讹人吧！”
程润妍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毛都快立起来了。
“温棠！你胡说什么！”
“别以为你们家仗着有点文化，就欺负我一个粗人！”
“就你们家这个成分，谁愿意嫁给你哥！你们俩联合起来欺负我！”
温棠也被气到了，时局本来就敏感，程润妍这个蠢货，三天两头指着家人的鼻子骂，说他们是地主家的，生怕他们不吃花生米！
“二弟妹！平心而论，你这衣服，不是什么好的料子，一套衣服也不过六七块，你这不是讹三弟是什么！”
沈行之攥紧拳头，克制心头怒气，不忍再吵吵闹闹，走进房里。
程润妍以为他要赖账，开始呼天抢地。
“你这狼崽子，狼心狗肺！”
“供你吃喝，你现在就是白眼狼！欺负老实人！”
“我要去支书那告你！”
门被猛地推开，沈行之狠戾的眼神，吓了她一大跳。
程润妍后退一步，结结巴巴，“你，你还要打人不成！”
这个狼崽子，平日里能干活，揍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你打女人，我要去告你！”
忽然沈行之拿出一张大团结，冷声道，“二嫂可以去，这够你买身新衣裳了，多的没有。”
程润妍还想说什么，看着狼崽子眼眸，硬生生憋了回去，太吓人了。
但表面上装得不害怕，直接抽走钱，转身就砰地关上门。
温棠看着沈行之的背影，轻叹口气，三弟这沉默寡言，任人揉搓的性子，总是吃亏。
沈意眠拉着沈行之到屋里，从盒子里抽出几张旧的离谱的钱，递给他，“哥，对不起。”
他咬紧牙关，忍着眼睛的酸楚，“不用，哥有钱。”
沈意眠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上个月你买小猪，还在后院修了猪圈，花了好多钱……”
“别担心，哥还有钱。”
她拉着他的手，“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喂小猪，等长大了，就可以给你凑钱娶媳妇了！”
“……你这跟谁学的，老要给我娶媳妇。”
“妈说的啊，那个姐姐我见过了，长得不如你，但人还可以。”
沈行之无奈一笑，揉揉她的脑袋，“你这么大点，知道什么人还可以。”
他到这个年纪，都不知道什么叫，人还可以。
除了家人，外面那些人几乎都骂他地主崽，只用蛮力的狼崽子，徒有其表。
“哥，你娶媳妇吧，眠眠的钱都给你。”
“妈说要给你凑180，我这不够，但你卖了猪，到时候就够了！”
沈行之把钱塞回她的小盒子里，摸摸她的脑袋，“你自己挣的留着买新衣裳，哥真有钱。”
沈意眠却拉着他的手腕，懂事地说，“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哥不辛苦。”
养猪这件事，原是想一家出点钱，养两头猪，到时候拉去屠宰场，卖了还能换肉票和钱。
但有一头猪要交给国家的，再加上养一头猪，时间那么久，人都不够吃饭，别说猪吃饲料了。
二嫂就说，她不爱吃肉，不养肯养猪，明明吃肉的时候，也没比谁少动筷子。
大哥和大嫂在治病，想要个孩子，花了不少钱。
为了家里安宁，沈行之托人买了两只小猪仔，一只公的一只母的。
他想给家里改善伙食，这是最光明正大的途径，如果猪能下崽，会被抢着要，到时候还能赚点钱。
所以沈行之天不亮就起来，给猪准备饲料，清理猪圈。
上工的活又重，还要上山摘点野果子给妹妹解馋。
还有晚上他偷偷上山上去，他以为沈意眠不知道，其实她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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