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特紧盯着黄泉：“你……确定吗？”
“当然，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过来寻求各位的帮助。”
“我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想提出一种可能：一切悲剧的源头正潜伏于家族中。”
“如果你愿意信任我，我们可以一起找到用以佐证的事实。”
瓦尔特：“……好吧，我暂且相信你没有敌意。”
“说说你的发现吧。在找到确切的证据前，我不想用模棱两可的揣测干扰其他人的判断。”
“嗯。”
黄泉点点头，忽然道：“对了，要喝点什么吗？”
“出发前，来两杯‘如梦初醒’如何……不，四杯。”
瓦尔特不解：“我们才两个人，为什么是四杯？”
“因为……接下来的对话会持续很久。”
他们找了家附近的露天酒吧。
黄泉真的点了四杯“如梦初醒”。
在她的大力推荐下，瓦尔特便决定试试这种名字听得很提神的酒。
随着杯中紫金色的液体流入口腔。
瓦尔特的脸色神情顿时一僵。
辛辣，苦涩，酸爽。
一口下去，整个人顿时提神了。
看着黄泉摇晃着酒杯细品慢酌，瓦尔特忍不住问道：
“这酒的口味挺辣的……你真的喜欢？”
本以为会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复。
没想到黄泉却说：“辣吗？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瓦尔特一阵无语：“那为什么非要点‘如梦初醒’？”
“嗯……只是觉得这杯酒的名字起得不错，仅此而已。”
瓦尔特望向远处繁华喧嚣的街景。
“即便发生了那么耸人听闻的惨案，这片美梦也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运作着。”
“除了‘同谐’的家族，很难想象宇宙中还有哪一方势力，能维系一座如此庞大的建筑。”
黄泉旋即描述了自己所看到的：
“家族本身也是一座巨大、完美的建筑，就像……一座活着的神像。”
“每位家族成员都将自己视作神体的一块拼图，围绕着唯一的核心、共同的理想，在祂的指挥下，忠诚地各司其职，奉献自我，同时又反受其给养。”
瓦尔特沉吟道：“很有趣的比喻，或者这就是匹诺康尼的‘美梦’得以长存的根本。”
黄泉轻叹一声：“但人体终有其时，身躯亦然。”
瓦尔特看过来，仔细打量着黄泉。
“这就不像是一位‘巡海游侠’会发表的评论了。”
黄泉不以为意：“只是点出事实，瓦尔特先生一定比我更能参透个中滋味。”
“嗯？黄泉小姐何出此言？”
黄泉沉声道：“美梦正在崩溃，但并不因为某柱星神、某个派系，或某位具体的来客。”
“它的崩溃源自某种人性的必然，家族不愿承认这点，却在无形中反成了催化剂……”
当人放任精神沉溺于无需代价、没有痛苦、只有安逸和享乐的梦境时，他们和‘坏死’的距离便会越来越近。无论他认为自己生活在何种极乐中，死亡都是无从改变的结局。”
“并且，这种坏死会传播、扩展，一块拼图的异变最终会导致整座建筑的摇晃、破碎……崩坏。”
她冰冷的话语，与周围的环境形成鲜明的相比，
瓦尔特：“最后人们为自由而建的美梦，反过来成了囚禁自我的牢笼。想必黄泉小姐此行收获不小，可否愿意分享一二？”
黄泉点点头：“当然，前提是我还记得。”
她的手有意无意轻轻搭在了刀把上，又很快放下。
把瓦尔特惊出一身冷汗。
还以为眼前这个女人要拔刀灭世了呢！
黄泉旋即解释起来：“别在意，只是习惯。因为一些过往，我变得很容易……遗忘，只有当这柄刀出鞘时，那些朦胧的景象才会逐渐清晰。”
“好了，足够了，在匹诺康尼发生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黎明的时刻’，梦境的声色犬马背后，是一座座‘想象’的工厂。工人们日复一日地在梦中创造各种奇思妙想的商品，然后回到现实中在与豪华客房相去甚远的卧榻上休息。”
“我在那里遇见一位少女，她刚成年，正是应该纵情享受美梦的年纪。她最大的愿望是有朝一日能够迁到‘黄金的时刻’，看看由自己双手织就得华服。她的愿望很难实现。不过我想办法带了一件衣服给她。”
接着，黄昏又向瓦尔特介绍其游历各个“时刻”的见闻和故事。
在“烫金的时刻”，她目睹了一位衣冠楚楚的皮皮西从空中跌落……
在“蓝调的时刻”，她遇到了一位苍老的妇人在港口盼着多年前离开的爱人归来……
在“薄暮的时刻”，她看到了一位将“自我”作为拍卖品的智械……
“曾有人这么对我说，匹诺康尼在很久以前并非如此，匹诺康尼也不应如此。”
“我一路走过盛会之星的现实和梦想，看着黑夜升起又落下，时光为人们停驻……”
“而精神的富有和贫穷，也永远停留在各自的刻度。”
两人在人行道上并肩走着，黄泉走到这里忽然停下了脚步。
侧脸看向瓦尔特，一脸认真道：：“……所以，我认为‘美梦的崩溃’是必然。”
瓦尔特深吸了口气。
“也许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黄泉：“也许吧。但如果这正是人们所期望的世界……我们还应令他做出改变吗？”
瓦尔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黄泉小姐，换我来为你分享一个故事吧。”
“在我的故乡有一个男人，在世界面临难以愈合的伤痛之际，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将世界上所有人的梦编织在一起，将人与人的梦境彼此连缀，再以己身背负，他由此创造出一名巨人，‘精神的亚当’。”
“那巨人立于天地之间，成为整个世界存续的支柱。”
“而作为代价，那些难以前进、无法前进的人……他们将永远失去‘未来’。”
“他们沉眠于没有灾难和痛苦的梦里，在男人创造的理想乡中度过安然一生。而‘精神的亚当’会因这些人不愿醒来的愿望……变得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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