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从香炉中袅袅而出，深吸一口沁人心脾，希云心想，这便是身为帝王的享受吗？
安平在旁久久得不到回复，她眼中的母后变了，即便幼时她将多数心思放在皇兄身上也没让她感到这样陌生。
“母后。”她下意识轻叫一声。
这声呼唤似乎叫醒了正在出神的人，“你该叫朕母皇才是，安平。”犀利的目光好像手中的珍宝即将被人抢走，略微不悦地看向她。
安平心底一颤，“是。”看来她该再低调些。
希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尤丽留下来。或许因为俞舒、崔琬等人一个个接着离世，这宫里尤丽算是为数不多的旧人了吧。她有些怀念过去，特别是在处理完奏折，深夜一个人睡在宽大的龙床上时。
想到这儿她轻嗤一声，难怪历代帝王要有那么多女人。
时间转眼到了六月底，天气比往年更加炎热，雨水却也比往年多。一道浑身湿透的身影从廊下走来。
候在门口的侍女赶忙迎上去，“大人怎么不等等再回来，这么大雨也不穿件蓑衣。弄影，快去给大人打些热水来，再把干净衣衫找出来。”边说边接过书嬿手中的黄油纸伞。
书嬿刚进屋中，一道霹雳声在东南天空炸响，弄月感觉地都震了下，赶忙将油纸伞收到墙角，替书嬿脱起衣服来。
“今年的雨太大，怕是不好。”书嬿刚从工部回府，脱衣的空当突然来了这么句。
彼时，希云站在兴庆宫廊下，看着连绵不绝的雨势微微蹙眉，这样的大雨，已经在厉国下了半个月了。青蕊从身后替她披上一件披风，“虽说已是盛夏，不过连日下雨，陛下还是小心着凉。”
才说完，就有太监过来禀报，“陛下，不好了。池州永济河堤坝。”
希云听罢忙接过折子详细查看，末了生气地把折子啪一声合上，即刻让太监宣大臣晋见。
“永济河堤坝当时是谁修建的？”
众人低头不语，他们来的路上也听说永济河决堤了，那可是江南面积最大的水稻产区，大水这么一冲，明年，不，今年池州百姓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不过他们谁都不敢开口，生怕此时谁上去触了陛下霉头。
最后还是左相崔宴站出来，“陛下，永济河自高祖时便修建完成，督工的大臣怕是已经不在了。眼下重要的当是先赈灾，百姓流离失所，若不加以引导，怕是会发生暴乱。”
希云眉头一舒，“崔相可有赈灾人选？”
崔宴轻笑一声，俊逸的面庞带着几分儒雅，“既是决堤，想必除了赈灾，重修河堤也是免不了的，依臣看，工部尚书倒是正合适。”说着得意地对自家侄女崔书嬿递了个眼色，瞧瞧，亲叔叔对你多好，有好差事上赶着送给你。
却不想崔书嬿上前婉拒，“陛下，如今秦州开挖河道之事还需要臣亲自督办，怕是分身乏术。”
希云一下有些犯难，派去赈灾、重修堤坝，必须是可信之人，否则银两数额巨大，从中贪墨一二，说不准将来永济河还要决堤。
正头疼着，又听书嬿继续说，“依臣看，太女倒是可选的赈灾人选。”见众人目光往来，她继续不疾不徐地陈述，“一来太女身份贵重，能安民心；二来，下面的官员也不敢随意糊弄。”还有一点书嬿没说出来，历来皇位继承人，继承皇位之前都有累累军功政绩，不然不足以服众。
安平若想要以女子身份主宰朝堂，更要做得多才行，不然凭什么让底下人心服口服。希云也想到这一点，看向立在下首的安平。
“安平，工部尚书的提议，你意下如何？”
自那次见面后，安平更加低调，此刻若非希云看向她，大臣们都会下意识忽略掉这位皇太女。
“儿臣定当尽心竭力。”
“嗯。”希云将目光收回，“那此次赈灾便由太女代朕去池州，众位大臣从旁协助。”
“是。”
东宫。
“殿下，你当真要去池州赈灾？”蔡云霜听到消息后急匆匆赶来。
“陛下圣旨已下，还能有假？”陶琯玥已是东宫女官，正在替安平收拾随行要带的笔墨纸砚等物，“你今日不是当值？跑来东宫做什么？”
“殿下，我要陪你一起去池州。”
“胡闹！”安平皱眉。“这次不是去玩。池州太守只是略说了下情况。具体如何，还得到了那儿才知道。此次去池州怕不光是赈灾修堤。”
“那还有什么？”蔡云霜不解。
“殿下担心瘟疫？”岳灵韵在旁出声，安平沉重地点头，“孤能想到的，母皇未必想不到。葛神医闭关，她指派了神医弟子浮生随孤同行。”
“听说这位神医弟子年过三十才跟着神医，却天赋极高，颇得神医真传。”陶琯玥缓缓开口，“不过，我倒是听到另一个说法。”
见三人向她望来，琯玥的目光打趣地看向安平，“我听说，这位神医弟子，是陛下亲父。”
“不可能！”安平即刻反驳。“外祖父当年上京时落水，尸骨无存。”
琯玥还想再说，岳灵韵暗中对她微微摇头，琯玥便住了嘴。蔡云霜也察觉气氛有些不对，转移话题说了几句打算离开，临去前回头说，“殿下，让我跟着去吧，我可以保护你的。”
安平失笑，“母后早考虑到孤的安危，暗中派十名凤卫跟随，不必担心。”
蔡云霜不情不愿地走了。
第二日，安平的车驾从京城出发，由于连日大雨，走水路不安全，便选陆路，虽然慢了些，不过到池州，最多半月。
结果出发的第十日，希云收到急报，“陛下，凤卫传来消息，殿下坐的马车从邙山山崖跌落，此刻生死不知。”
希云手中朱笔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青岚硬着头皮再说了一次，希云看着落在奏章上那一点鲜红，胸中似乎有什么即将喷瀑而出，难怪今日一早起床她心神不宁。
“请陛下降罪！”才说完这句，青岚就听见什么声音，接着听到胡公公惊呼，“来人！快传太医，陛下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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