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入了冬日，栖竹院的仍然是翠竹环绕，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午后太阳正暖，从窗户斜射进屋中不由让人懒洋洋，可希云此刻半点睡意也无。
“你说什么？”
她眯起双眼坐正身子问徐妈妈。
“小姐请容老奴说句贴心话，说完后若是小姐要将我赶出去我也认了。”
对面沉默半响，
“你说。”
“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便天资聪颖，比同龄的孩子懂事许多，却不易与人亲近，更不喜老奴。若是从前老爷还在，这话我是断不会说的，可小姐啊，夫人和老爷相继去世，您在这世上已无双亲支撑，得为将来想想出路啊。”
李希云听罢她说的话，神色不变，口中却道：
“妈妈多虑了，我现在寄住国公府，有外祖母照拂，母亲在时又为我定下平远候府这门好亲事，平远候夫人又待我如亲生女，我有何忧？”
“小姐何必骗我，过去您在国公府作客，从不在意府中诸人，可今日您方从老夫人那回来，便唤了我来，可见是留心了。就算再不留心，可小姐您忘了昔年夫人同您提起过的陈小姐的事了吗？”
李希云没忘，七八岁时在江南，父亲曾同当地望族陈氏旁支的一人交好，两人同处为官，两家时有往来，当时若不是梁意安同闻静早定下了她的婚约，两家恐怕是要结成姻亲的。
只后来一次父亲回府后，同母亲愤怒地说起什么事，从那以后，两家往来便渐渐少了，之后官员调任，更是再也未见。
一次她问时，母亲才感慨地同她说起，原来那家有一小妹，嫁人后留下一女，女儿十一岁时，夫妻两人相继染病离世，父亲同僚便将外甥女接回家中，不想舅母是个面慈心苦的，待得外甥女到了嫁龄，为了丈夫升迁，竟怂恿丈夫将她送给一位高官做继室，外甥女反抗不成，竟被下药一顶小轿送了过去，那女子也是个烈性的，趁不备跑了回来一头撞死在舅舅家门前。
李易知道后当即同那人断交，对他这般卖女求荣的行为十分不耻。
见希云好像陷入了回忆，徐妈妈接着道：
“您是不是以为老夫人会护住您，平远候府也会给您撑腰。可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只是外孙女，便是亲孙女，若是品如小姐妨碍了国公府，老夫人怕是也不会手软的；平远候府您尚未过门，您如今无双亲助力，谢府这门亲事怕不知多少人盯着呢！”
李希云知道徐妈妈说得是事实，不知不觉手指甲陷进了肉里，掐疼后她忙松开双手，吸了口气，
“依妈妈看，我该如何做呢？”
听到这里，徐妈妈连忙笑道：
“小姐想必心中有数，何必再问我呢？”
希云笑意更深了，
“从前是我不懂事，往后妈妈便来我身边贴身伺候吧，许多事还要妈妈多提点。”
徐妈妈从前是国公府的人，现在寄住可不比从前作客。徐妈妈忙道：
“说什么提点，夫人临终前嘱咐过老奴要看护好小姐的。”
接着又是主仆一番叙旧不提。
第二日一早，希云便戴上自己精心制作的点心，去松涛院给老夫人请安。刘嬷嬷亲自打帘，
“希云小姐怎么来得这样早，老夫人也才起呢？”
她心想现在可真是和从前不同了，面上丝毫不显，忙热情地把人迎了进去。
希云进到里间，发现老夫人果然才起床，贴身丫鬟绿湖正服侍梳洗呢！老夫人见希云这么早便来了，惊讶之余高兴不已，又担心道：
“怎么穿这么单薄的便过来了，早起寒气重，谁伺候的，也不知道给你多加点衣裳。”
希云连忙笑道：
“有外祖母这么关心我，可我上面衣服都暖和。”
“你这丫头，嘴就是这么甜。说罢，这么早干嘛来了？”
希云一面笑着一面叫提着食盒的徐妈妈上前，
“昨日回去闲着无事，让徐妈妈教我做了昔日在江南常吃的点心，因是第一次做，便迫不及待想给您尝尝呢，外祖母试试可喜欢。”
“好好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等会儿便同早膳一同摆上。”
丫鬟红鹦忙上前应是，从徐妈妈手中将食盒接了过去。
早膳后老夫人尝了一口希云送来的点心，
“嗯，不错，这点心可有名字？”
见老夫人吃着高兴，希云忙道：
“有，在江南，我们称它抹茶酥。”
“好名字，色泽清爽，入口清凉，想必费了不少功夫吧。”
希云挽着老夫人臂弯靠了上去，
“只要外祖母喜欢就不费功夫。”
“哈哈哈，大早上来我这送点心，小嘴又这么甜，定是有事，快说说，是什么事啊？”
希云活泼地转了转眼珠子，半响道：
“我最近喜欢上了做点心，到时候可都要拿来给外祖母品尝，若是做得不好，您可不要嫌弃才是。”
“原来就这个，我当是什么呢。有些事打发时间也是好的，免得你整日胡思乱想，需要什么你的小厨房要是不够只管找刘嬷嬷要。”
顿了顿又道：
“只一条，日后不必来这么早了，若是来，也多穿点儿。”
“多谢外祖母，外祖母真好。”
又是一顿撒娇卖傻不提。
回去后，徐妈妈见四下没外人，便好奇问道：
“小姐今日为什么不向老夫人提同国公府小姐们一道学习的事？”
希云慢悠悠端起茶盏，抿一口茶才道：
“不急。”
见徐妈妈不解的眼神，
“徐妈妈，若是我才丧父，对外祖母这般殷勤后便开口求人，你说她会怎么想我？便是身边如刘嬷嬷那样的老奴也会瞧不起我吧？”
徐妈妈听见小姐这么说，回过味来，忙跪倒在地，
“是老奴思虑不周，差点误了小姐的事，请小姐责罚。”
希云上前将她扶起来，
“徐妈妈，你也是为我考虑，无须自责。只是现在，很多事若是由我开口提出来，反倒落了下乘。”
“是，我都听小姐的。”
希云走到桌前，看着自己亲手为娘亲画的画。
画中女子梳着妇人发髻，面容修长，身形窈窕，手执一柄团扇正看着院中海棠，抿唇而笑，若是国公老夫人在此处定能一眼认出来是她那未能见最后一面的女儿。
“外祖母寿辰不远了吧？”
喜欢希云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希云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