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露悄悄走出来，不知怎的，她突然没有了困意，前几日见到的月亮都是朦胧如水晕，今天如此轮廓鲜明太过少见。
姜一露伸出手，用指尖去轻点月亮的圆心，她和皓月相隔甚远，却又觉得它就在指缝之间。
遥远的疏离感，亲近的触碰感，都属虚无缥缈的。姜一露低下头，她觉得月色不再是明朗，而是凛冽，加上寂寥的秋色，似乎万物都在告诉她，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
可是，她又该去哪里呢？姜一露回过头看着陆牧紧闭的房门，虽然这心地善良的少年愿意收留自己的，可是借宿在他人家里，总是不踏实的。
而且不知为何，这里的环境比柳君风那简陋的小舍要好得多，但姜一露总是想回到柳君风身边去。
周围静谧，姜一露的叹息声便震耳欲聋，为何自己如此执着柳君风？而柳君风又为何总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姜一露坐在水井旁边，低头看去，水波倒映出来的月色比现实中要柔和，那也希望如果水中有另外一个自己，要比现在的自己过得幸福得多。
“咚咚”的敲门声叫醒了姜一露，门外是陆牧的身影。
“一露姑娘，醒了吗？”
“醒了，这就出来。”姜一露回答道，许是因为昨夜在院子里伤感了半个时辰，现下竟然困得她直不起身。她匆忙收拾了一下，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门。
小方桌上，陆牧已经把清淡的饭菜摆好，就等姜一露来用餐，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明明是住客，连钱还未付上，陆牧就给自己照顾得服服帖帖。
“下次我来吧，是我太贪睡了。”
“无妨无妨，”陆牧笑着，给姜一露盛了一碗粥，“我习惯做这些了。”
饭后，二人便一同出了门，今日陆牧要去给皇城内的下人们送先前订好的物资，打算顺便帮姜一露打听一番官兵为何追逐她，还要诛杀满门。
驴车缓缓驶到距离皇城后门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山丘处，姜一露和陆牧约好就在这里等候。
她从包裹里翻出纸笔，没有桌椅那就盘腿跪在地上作画，这里的风景与之前见到的不同，光秃秃的石山上几乎寸草不生，偶有几棵翠松也盘根错节在石缝中。
正在沉浸在墨色之时，一人停留在姜一露面前，她缓缓抬头，只见这人身着漆黑长装，腰间别着一把尚未出鞘的剑，还有一枚眼熟的玉佩，半张脸也被黑色的纱布遮挡起来。
但是姜一露认得出，这是柳君风。
“你怎来了？”
“碰巧路过，你为何在此处？”柳君风眼底尽是淡漠，但瞳孔还是有些波动。
“陆牧来给皇城送物资顺便打听我的身世，我就在此处等他。”
柳君风迟疑了一下，扭过头看了看和皇城的距离，又看了看人迹罕至的此处，她有些不解，但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大抵是觉得自己没有身份总去询问姜一露的私事，看着姜一露在纸面上行云流水，柳君风也不得不随她去。
“好。”话音刚落，柳君风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姜一露耸耸肩，她早该习惯了，如此这样本来就是柳君风的作风。她不放在心上，继续去琢磨着如何落笔更能画出石头的棱角分明。
可是还是会忍不住向柳君风离开的方向散去一束余光，她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但若那个身影能出现，她必然是开心的。
晴朗的天空忽然有些阴郁，但是并没有要下雨的预兆，只是温度更低了些。忽然一双脚又停留在自己面前，姜一露笑着说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可那人不回答，姜一露仔细端详，才发现这是双男人的脚，破烂的布鞋和肮脏的泥垢让她有些反胃，她跪坐在地上缓缓抬头，一个半疯半傻的男人正在用恶心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姜一露慌忙向后挪动两下，可是并未拉开太多距离。
男人粗糙的手想要抓住姜一露的肩膀，可是她害怕地向后躲闪，竟然也躲过了这次攻击。男人一直傻笑，嘴里咿呀乱语，眼神里尽是欲望和猥琐。
姜一露在他面前如同喂到嘴边的美味，他使出全身的力量扑了过来，姜一露赶紧翻身站起，男人便栽到了土堆上。
可也正是这一下，将男人激怒，他再次卯足了力气向姜一露扑来，姜一露本来还想收拾包袱，可是要去拿包袱势必会被抓住，她向着深山撒腿就跑，这男人虽然胖，但是竟然可以在速度上追上姜一露。
山风卷起那张墨未干的画纸吹向远方，温度骤降，迎面刮来的气流借着山谷的力量愈加强烈。姜一露大步向山中狂奔，一些巨大的石块可以掩藏她娇小的身躯，可那男人穷追不舍，嘴里还笑着说：“来到此处便更好办事了。”
风吹散了男人的声音，姜一露踩着脚下的碎石屑，躲在一块巨大的岩体之后，敏锐地察觉着男人的动静。
那男人疯疯癫癫，动作夸张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竟然真的就向姜一露的方向走来。
眼看就要被抓住，姜一露捡起脚下手掌一般大的石头，用力向男人砸过去，可是太过紧张，那石头从男人脸旁飞过，毫发无伤。
“你在此处呀。”男人粗壮的双腿迈得很快。
身后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向山顶，可大几率是毫无植被覆盖的悬崖，算是死路一条；而另一条通往此山更深处，天色黯淡下来，此刻贸然闯入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姜一露思忖几秒，又抓起一块石头砸过去，幸好，正中男人脑门。
她赶紧提着裙摆跑了出去，回眸只见男人满脸是血，踉跄着追逐又倒下。
如此惊悚的一幕像是鞭子一般驱赶着姜一露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她一刻也未停下，因为如果被男人追上，必是交代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逐渐接近山体的中心，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植物，藤蔓也从石头缝隙里生长出来数条，缠绕在岩石表面。
可是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虽然并没下雨，但是气温下降，山林之中，姜一露单薄的衣服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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