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堇诚没想到玖璃会将问题引回自己身上，但也不知道她是有心之举或是无意为之，因此暂且没有接话，只看着她表演。
龙椅之下，方才噤声的臣子们一个个都在与“晏爱卿这些年来未对其功劳论功行赏”这项质疑撇清关系，口中连连呐呐着“不敢不敢”。
玖璃神情骄纵地轻哼一声：“哼，量众卿也没这个胆子。”
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她这句究竟是在阴阳晏堇诚作为摄政王势头过大，还是真在说臣子们言语无状。
玖璃没给他们太多猜测的时间：“晏爱卿殚精竭虑，兢兢业业，尔等可是觉得有谁能比过他去？”
她说着，余光扫过晏堇诚，他轻勾嘴角，眼间尽是胜券在握意气风发。
看来他觉得这不过是自己想引起他注意的方式，当真没对自己起疑心。
这个认知让玖璃也笑了起来。
宫墨轩当真是个妙人，为了得到她的认可，便是对曾经的自己也能狠下心来背弃。
曾经晏堇诚安插在原身身边最忠诚的探子，如今摇身一变，反倒成了主动刺向他的刀子。
这挥刀人还是过去的自己。
真是有些好笑。
慕怀山当然不想给晏堇诚添堵的机会就这么溜走，所以不紧不慢地将话题带回如何处置阳关守将的问题上。
“陛下所言皆有理有据，论功行赏，按过责罚。”
“太傅所言甚是。”玖璃点头道，“即使如此，即日便将此人押解回京，由御史台负责查办。”
晏堇诚显然没料到玖璃居然是来真的。将人交给御史台，无异于将调查全权交给慕怀山。
阳关守将虽非他的亲信，然边关守军天高皇帝远，认将军却不一定认皇命，他便是要派亲信接手，想要平稳过渡，也得费一番功夫。
“军中无人挂帅会严重打击守军士气，请陛下三思。”晏堇诚终于主动开口，他语气并不严厉，但隐约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俯视意味。
“晏爱卿手下精兵强将良多，再派个人接手不就行了？”
玖璃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将守将的更替说得轻描淡写，像个听不进别人意见的纨绔。
“西夷兵临城下，敌人会看准我朝临阵换将的间隙。”
晏堇诚以事实相威胁，企图让玖璃改变决定。毕竟现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不能像单独授课时一样摆出威胁的神色。
玖璃等的便是他亲口说出这句话，她笑得越发明媚照人，看向晏堇诚的目光满是真诚的敬意：“既是如此，那不如晏爱卿亲自出马？朕还是公主时就听过爱卿的丰功伟绩，只要爱卿亲自出马，相信定能平息军中风波，提振士气！”
慕怀山没想到能听到如此妙言，抬手捂嘴避免自己笑出声音来。
他以为小皇帝只是想给晏堇诚使个绊子，没想到居然一开口就要将人送到边疆去。关键是这个理由还让人无法正面拒绝。
真不可思议。要知道前不久她还追着晏堇诚告白闹得几乎人尽皆知呢。
“陛下，怎可让摄政王离京？望陛下三思。”“摄政王走了他的事情该由何人处理？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玖璃无视了耳边规劝的声音，只欣赏了一会儿晏堇诚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神色，抢在他开口之前又摆出一副有些委屈懊悔的模样，低头落寞道：“朕以为太傅也能处理晏爱卿手中杂事，但想来是朕太过愚钝，将晏爱卿绊在了京城……”
话到此处，点到为止便是上策。
若是此时晏堇诚拒绝，便是在满朝文武跟前说皇帝确实愚钝。他再怎么张狂，也绝不会干这种蠢事。
对玖璃真面目有些接触的叶相心里感慨着好一招以退为进，面上仍旧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模样。
晏堇诚知道此时已经无法反驳，倒也没有继续挣扎，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臣领命。”
他的功绩是在战场上实打实打出来的，他亲自前去也不过是路上来回的时间较长，约莫一个半月。
想来是小皇帝觉得翅膀硬了，不过学了皮毛便想要争权了。她以为没了自己，她便能掌握权力了？他到时定要看看这不懂事的小皇帝会不会因慕怀山一家独大，求着他尽快回来。
“预祝晏爱卿凯旋而归！”
玖璃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护国将军就该用在该用的地方。何况将这尊煞神暂时送走，接下来她才能培植自己的势力，否则在他无孔不入的监视之下，她的野心还没起步便会被发现。
待他回来会不会很惊讶呢？
玖璃对之后的场景非常期待。
………………
早朝结束后，晏堇诚忙着做启程的准备，没时间来找玖璃进行今日的授课，慕怀山则因为她今日的“优异”表现，主动给她放了个假，估计实则跑去和与他意气相投的文人们对晏堇诚此次被“发配边疆”之事进行无情地嘲笑。
玖璃觉得这次胜利来得过于容易，没有一点挑战性，此时正斜倚在御花园水榭的飞来椅上，单手撑着脸看向天边。
明明本该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今日天色却阴云密布，看着一场大雨将下不下。
她的余光扫过跟在身后的宫墨轩，眼睛一转，忽然又有了些想法。
“唉，也不知清清的伤何时能好，何日才能来陪朕呢？”玖璃像赌气一般喃喃自语，语罢又瞟了眼宫墨轩，“你说呢，宫侍卫？”
因听到玖璃说出的“清清”这个称呼而愣住的宫墨轩并没有听到后面半句话。真正的宫墨轩定然不知道“清清”是谁，但他知道。上辈子他在偷听到叶泓仪的家人这般叫她后也强行这般称呼过。
显然，他注意到了这个称呼在上辈子的出现最初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曾经熟悉的称呼惊现耳边，很难让人不去回想曾经的事情。
“……侍卫，宫侍卫。”直到玖璃多次唤他，终于将他从记忆中唤醒。
宫墨轩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来不及思考太多，条件反射般跪下请罪：“陛下，是微臣分心了，请陛下责罚。”
“罢了，罚了你也不能让清清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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