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川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经过一番犹豫还是吃下了这所谓的解药。
即便是毒药，也不过是死罢了，自己在动手之前就做好觉悟了。
药丸刚吞下不久，他就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能够勉强撑着自己起身，但也只够让他坚持到改变姿势坐在地上。
玖璃看他恢复得如此之快，自言自语地嘀咕：“先生的药真是有意思，这样的东西都拿给我了，若不是确实对他无所求，我当真不会愿意放他走罢。”
陆恒川虽不知道玖璃管江寻之叫先生的事情，却也知道江寻之平常就在捣鼓这些药材，他隐约觉得玖璃口中之人是江寻之，但此刻还稍显混沌的思维由不得他考虑太多。
“冷静了一点没？”玖璃走到他身边，也坐在了地上。
“……您是如何知道我的藏身之处的？”陆恒川对她这种拉近关系的做法并不领情，只是语气冰冷地回应。
玖璃毫不在意他的冷漠，毕竟她刚刚给他喂了毒药废了他赖以报仇的一身武功呢。
“你自己告诉我的，你和正君说的地点在那处对不上。”
陆恒川口中滑出一声嘲讽意味的轻哼，不知在嘲讽玖璃处处算计，还是嘲讽自己计差一筹：“您想做什么？”
她语气平淡地开口：“你是前朝遗孤，想杀母皇为自己家族报仇我能理解，但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民生凋敝生灵涂炭，即便母皇揭竿而起，又会有谁响应呢？如今百姓安康，你杀了母皇，猜猜这天下会怎样？我可没有多少支持者，到时必然是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您想劝我放下仇恨？”陆恒川冷笑道。
卸下平日里清冷淡漠的伪装后，他那双晶亮的眸子显得格外惹眼。
“并不是，我只是在利用你的善良罢了。平日里你确实冷淡，但报仇的目标却始终只有母皇一人，连我和姬煜瑾都不在其中，足见你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复仇牵扯到他人。然而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了，你杀母皇不可能不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你还能下手吗？善良的杀手先生。”
玖璃坦诚地陈述利弊。对待这种人，就要让他直面事实，让他无从选择，让他明确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和想要的结果相悖。
他必须做出选择。
杀人不一定要见血，诛心也行。
陆恒川低头沉思良久，终是单手掩面，突然发出似笑似哭的悲怆声响。等他终于深呼吸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看向玖璃，近乎绝望地说道：“……您赢了。”
“那我们就进入我想要你做什么这个问题吧。”玖璃没有体谅他才经历了希望破灭的绝望，语气爽朗地说，“明日定会有人指认你前朝遗孤的身份，怀疑你是刺客，到时必定会让人探查你是否会武功，如今你筋脉受损，这个诬告不足为惧。”
明明他确实是刺客，可玖璃口中这句“诬告”却说得如此顺溜。
“你就顺其自然认下身份，我会替你作保。不过得演一场想隐姓埋名生活却被拆穿的戏，嗯……让你演爱我稍微有些难度，不过至少显得依赖我一点？可能会让你吃些苦头，希望你能相信我。”
玖璃边说边思忖。让他这种人演不待见她大概没问题，演与她亲近，尤其是自己刚刚给他喂了毒药的情况下，确实有些为难对方。
“如何？做得到吗？”
陆恒川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似乎在确认她这番话的可信度有多少。
“你好好干，母皇殡天前我虽不能放你走，但可以让你尽量过得舒坦些。待我即位，你若想走，我便给你资产放你自由，你若想留，除了孩子，其他我都会尽量满足你，毕竟前朝的血脉在一日，总会有贼人不死心。”
“您不需要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到。”
她的安排可以说无懈可击。对于已经没得选的他来说，这是最好的路，却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该给想杀自己母皇的刺客考虑的东西。
“于公，我认为母皇做的并无错处；于私，你报仇也是理所应当。你可以当做是我替天下百姓感谢你的大义，愿意用自己的隐忍换来他们的安稳。”
陆恒川大概是对她这番话感到有些惊讶，他安静的看着她，忽地扯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殿下，您确是一个残酷的好人。”
那双今晚时而似寒星时而似烈焰的眸子里，难得浮现出些温和的色彩，目光潋滟，煞是好看。
“这个评价我倒是第一次听。”
“您爱众生，却不爱人。”
“人不是众生之一吗？”玖璃玩笑般地问到。
其实她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自己与他的猜想着实有所偏差。
“您心怀大爱，却没有小爱。我明明知道，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对您产生感情，可这段时间以来，又忍不住被您吸引。”
她是不是听到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她好像……除了试探，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也许我连大爱也没有呢？”玖璃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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