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雨水又落,无雷声吵耳。
第二天,他穿上校服,戴上黑色帽子,步行到学校。
一班学习进度很紧,江淮然在刷题,旁边空位的人一直没来。
付泷还想问问什么情况,看到他戴上了耳机,啧啧几声后回头干自己的事情。
大概是下午最后一节课,李微特意叫江淮然到办公室。
窗外是雨后晚霞,小鸟排兵布阵飞过,浓烈夕阳高亢地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微不住的凝望,站在办公桌前的少年,因着晚霞的衬托,清癯身躯仿佛孔雀羽翼,刻上一层金光,鲜艳耀眼。
只不过......
“时钰同学今天没请假,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死了。”
“......”
江淮然神色平静。
李微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说道:“时钰同学的家人都在南江,她没有填家长通讯录,淮然同学,你和她最熟,帮忙联系一下家长可以吗?”
“联系家长做什么?”
“校方需要调查,再办理......退学。”
沉默的时间里,李微抽空给时钰发信息,心里止不住想,之前江淮然没少仗着身份忽悠校长,他和这位时钰同学,关系亲密,是一对情侣。
如今居然可以平静的说对方死了。
“老师,她死了。”语气平淡。
李微:“校方需要调查,看不见人也得看见骨灰,这是北江学校例行的规矩,江同学,你有亲眼见到时钰同学........吗?”
话尾,李微语气稍微迟顿。
全是因为旁边黑发男孩释放的低气压,但面色晏然自若,仿佛自由游逛的鱼。
江淮然再次,一字一字道:“老师。她,死了。”
在他离开之际,李微说道:“淮然同学,看一下我发你的信息。”
不一会儿砰塄——的声音!
垃圾桶仍有余波的转了几圈。
江淮然扔掉手机,再掏出口袋里的耳机,一并扔光。
迎对天边绚裂缝隙的晚阳,帽檐流溢泛橙辉光,他回了头,无羁一笑:“老师,我请个假。”
假条没签便荡着步履晃到了校道。
前方尽头是校门,校道旁是篮球场,一个篮球飞跃围栏朝他打来,伸臂挡住——
砰砰砰,篮球在地面弹跳几下。
捡球的男生认成他,当即叫呵道:“淮然,来打一场呗,好不容易在学校见你。”
“不了。”
风吹树叶地刷刷声——
后背阴冷发凉,他掀张眼皮,仰头望,淡黄芬韵的桂花,开得正好。
旁侧新移种一颗栾树,花苞成簇开放。
一片粉嫩花瓣轻飘飘坠在衣袖,他停下脚步,时间.、风、空气,仿佛静止。
..........“江淮然。”
娇冷中含些甜的声音。
江淮然敛着眸子,微微垂头,视线范围内只有冰冷的沥青地。
“看都不敢看我?怕我做鬼缠着你?”
一只干净白鞋踩住地上翻滚落叶,嘎吱嘎吱作响。
听到声音,他动了动手指,仍不抬头,紧紧盯着那只白鞋,朗声稍哑:“你死了。”
“我死了不能回来找你啊,小气鬼。”
“我不是小气鬼。”
“你就是就是,我死的时候,你一点没哭,我都知道了!”
“我不会哭的。”
“那你脸上的是什么啊?”
江淮然缓慢抬头,眼睑一颗一颗积聚的泪珠连串掉,眼膜一层水雾模糊了视线。
他听那道声音继续质诉:“成吧成吧,原谅你啦.......江淮然,右手的伤口还疼吗?”
“.......不疼。”
帽檐被打偏,江淮然慢慢扭回头,眼睑上的泪被冰凉指尖一一擦干,视线终于清晰。
时钰抹完顺带揭了他的帽子:“疼就直说,戴一天帽子你也不闷。”
凉风吹扬黑发,江淮然抿掉唇珠上晶莹剔透的水滴,目不转睛凝视她稍微苍白的脸色,问道:“你现在住哪里?”
“家里啊。”
“昨天你没回来。”
时钰点点自己的脑袋,笑他:“我是鬼啊,你看不见我。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哭都没有哭!”
“可我现在能看到你。”
她摆出一个无奈的神情:“你个控制狂,我做鬼了你还要怀疑.......我要是生气,再也不出来见你!刚才是看你孤零零,我圣母心大发才特地显形。”
“对不起。”他低头认错。
“哼,少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江淮然原地站了片刻,突地问:“时钰,我亲自动手,去报仇,可以吗?”
“话说,杀我的人是谁?”
“唐星雄,我的外公。”
“他为什么要杀我,我就说,一到你身边就没好事!”
“他认为,时钰配不上我。”
“啊啊!明明是你配不上我!!!”
“我确实配不上时钰,所以我去把外公杀了,好不好?”
“..........那你呢?我现在是鬼,你是人,你杀了他也没用。我们注定无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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