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听到这个消息之余，震惊之外竟有一丝窃喜。
他的真实想法是，军他当然是想撤的，但他更想看到秦王的人头挂在洛阳城头，而且最好三天后将士们看到洛阳城上二哥的人头，激起全军的愤慨，士气大涨，为了给秦王报仇，一举扫灭王世充和窦建德，那就好上加好。
内忧外患一并铲除，他便可以彻底取代二哥了。
为此他愿意赌上一把。
当然这些内心的狂想他不能真的说出来，那他成什么人了。
他抬头扫了一眼众人，悠悠开口道：“方才各位的发言我都认真听了，确实各有各的理，真是左右为难啊。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不如将此事奏请朝廷，请圣上拿个主意，一来我们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二来一旦行差踏错，没人敢负得起这个责。你们说呢？”
无论怎样，他不能担这个责，尽可能的拖一拖吧，拖一拖，三天一晃就到了。到时情况如不妙，他再遛不迟。
“但这一来一回，时间就耽搁了呀。”
“驿马六百里加急，一来一回三天足够了。”
“不行，那万一延误了呢，大王便危矣，必须先撤军。”
“绝对不能撤，那一切都前功尽弃。”
忠于秦王的人和忠于齐王的人吵得不可开交，事情又开始回到原点。
阿璃再也忍受不了，叫上怀安起身离开。
夜色微凉，廊外的草丛有蠓虫在低鸣，远处的林间有白雾在凝结，阿璃望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迷雾，声音清冷：“怀安，现在送我走吧。”
“现在？”怀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大王危在旦夕，你竟然......你要去哪儿？”怀安泄下气来，毕竟三日之内送她离开是大王下的令，只是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无情，翻起脸来真比翻书还快。
“去虎牢，窦军的营地。”阿璃语气平静、神色如常。
“你......现在......？”怀安瞠目结舌，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抬头望了一眼微微泛白的天空，天很快就要亮了。“你去那能作甚？”
“去救大王。”阿璃回头看了看里面，道：“你看他们现在这阵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法子，与其在这干着急，不如我们先去试试深浅，也不耽误他们拿主意，更不耗损一兵一卒。你去不去？”
不管怎样，她决定要去会会那个刘黑闼。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好。”怀安望着她那张毅然决然的脸，敬意由然而生，回答得也干脆，为了大王，他也可以豁出性命。
正午时分，阿璃单枪匹马顶着明晃晃的日头在虎牢东郊的窦军营地大门停下马，立刻几个守卫围过来，“干什么的？”
“几位大哥好，我是来拜见你们刘将军的。”单瘦的身体，温良的面容，素净的布衣，双手无寸铁，一看就人畜无害，几人放松了警惕。
一人问道：“你是何人，见将军作什么？”
“我是他的一位故交，听闻他驻扎在此，特来拜会。”
“什么故交不故交，军事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另一人打量了她一番，将军怎么可能与一个布衣相交，他不耐烦的拒绝道，什么阿猫阿狗，都上赶着与将军攀交情，将军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万一是个奸细呢。
“确实是重要的事。”阿璃语气温和、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上前：“劳烦你拿这个给他瞧瞧，如果他还是不见，我立刻就走。”
她的手上躺着一枚碧绿通透的玉质长命锁。
那人狐疑的接过，将信将疑：“你姓甚？”
“敝人姓楚。”
“你等着。”那个守卫也怕误事，举步往里走去。
不一会儿，他便急促的跑来，态度恭谨：“将军有请。”
阿璃长吁了口气，心中思潮起伏，既忐忑又期待，既期待又害怕。
空荡的房间里，英俊的年轻男子手持两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长命锁，死死盯着这个朝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不速之客，待她越来越近，他的神情便越发难掩激动，眼前这男子真的太像她了。
阿璃一把摘下头上的巾子，一头秀发倾泻而下。
明眸皓齿，清丽绝尘，一如往昔，或者更胜往昔。
“阿璃。”他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真的是你。”
“阿兄。”阿璃泪眼婆娑的回望着他，如在梦中。
此人正是与她在终南山上一起长大的阿兄，阿瑶的同胞兄长，楚云熙。
面前的他英姿挺拔、面容俊朗，不知比那张画像上的要英俊多少。
阿璃纤细的指尖拂过他脸庞，温热而富有弹性，她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似乎怎么也看不够，慢慢嘴边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阿兄，你没有死？”
“嗯。”云熙点点头，眼中同样泪光闪烁。
“这枚长命锁怎会在你的手里，阿瑶呢？”他举着那两枚长命锁问道。
他与阿瑶是一对龙凤胎，从小他俩就为了谁是老大而争论不休，谁也不服谁。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楚长风满心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但云熙的性子洒脱不羁，根本耐不住性子学医，只喜欢张弓持棒，趁楚长风不在的时候，跟着村里的伙伴到处打闹游猎；
而阿瑶又是个管家婆，家中的大事小事她都要管，管到云熙的头上，云熙便很不耐烦，有时候她拿他没法子就告诉阿耶，云熙挨训之后对她更是火冒三丈。
他和阿瑶的脖子上从小就挂着一枚同样的长命锁，有一天，阿璃发现它们背面有个奇怪的字符，他们都不认识，便跑去问阿耶那是什么，楚长风眯眼看了半天，道，那是制玉的工匠留下的姓，是个“莫”字。
楚长风小心翼翼的将长命锁替他们戴好，阿璃的眼里满是羡慕，云熙转头撞见，一把摘下长命锁递给她：“喏，给你。我是男的，戴这劳什子玉干嘛，让人笑话。”
“不可。”楚长风厉声制止，一把拿过长命锁。
望着三个孩子被吓得变色的小脸，他解释道：“这长命锁是你们阿娘留给你们唯一的东西，打你们出生起就戴着，是保佑你们平安的，所以不许给任何人，哪怕妹妹也不行。知道了吗？”
两兄妹被楚长风的神色震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可现在，这枚长命锁怎么会在阿璃的手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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