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旁边的地上，世民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无法抑制的咳嗽声，这已经入冬的地上肯定很凉吧，阿璃再也忍不住，坐起身：“要......要不，你也上来吧，地上太凉了，反正我也睡不着，我们坐着说说话。”
“好。”世民如得到赦令，一翻身，便裹着被子上了床。
他刚挨着阿璃坐好，阿璃便立刻往里移了移，在这么一个尴尬的空间，她真的不想离他那么近。
世民愣了愣，干脆伸出右手揽过她的肩头顺势把她强拉了过来，“你不是害怕吗？”
阿璃试图挣扎，但她每动一下，世民按的她肩头的手就更用力一分，她也就不再白费力气了。
黑暗中，两人各自裹着一床红艳艳的被子并排坐在床头目视前方，像两只红彤彤的大粽子，画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要是那伍长现在进来，定然会被吓得半死。
阿璃悠悠的问：“你说，她会不会真的来找我们？”
“谁？”世民轻眨了下眼，立刻反应过来，“她找我们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又没有做对不起的她的事。世间哪有那么多鬼，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不要怕。”
阿璃立刻检讨了一下自己平生所为，有没有干过什么恶事，呃......好像没有。
世民怕她再胡思乱想，换了个话题：“对不起，今日是我害你受苦了。”
“大王何出此言，要这样说，还是我拖累你了，以你的身手原本一个人逃出去并不难。”
“但你是为我才进来的。”
“其实......”她想，也不尽然。
“要是我真的一去不返，你打算怎么办？”
“啊，”阿璃愣了愣，理直气壮，“不是你说要我等你的回来的嘛，所以我会一直等下去。”声音里似乎又有小小的责怨，难道你不该遵守承诺吗？
“就这么听我的话了。”世民笑了笑，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傻瓜，我说到便会做到。”他将脸侧向她，语气温柔而恳切，“谢谢你等我回来。”
但，这不是说好的吗？
她又哪里能体会当时世民那颗倍受煎熬的心呢？
当时天色越来越暗，他心中越焦灼不安却越发找不到回来的路，一路胡思乱想，她会不会被人抓走了，会不会等得不耐烦一个人跑了，会不会趁机去找她阿耶了？这次他真的太冒失了，他害怕再也见不到她，她会又一次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当他揭开草垛，看到那张梨花带雨娇俏的脸时，天知道他多感激上苍。
“那我也谢谢你回来找我。”黑暗中阿璃的双眸格外明亮，白天，躲在草垛下的她只有一个念头，“李世民，你快点回来。”
白天危机重重，逃生的机会稍瞬即逝，但凡他们两人中有一个改变主意，那可能他们今生真的无缘再见了，好在没有人改变初衷。
世民心中一动，另一只手悄悄伸过去，但她似有所觉，立刻缩回了身子抱起了双手。
他的手停在半道，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气氛都烘托到这个地步了。她总是这样，每当他觉得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善时，他想更进一步，她便会立刻退缩，她似乎已经设置好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绝不会逾越半分。
为了化解尴尬，阿璃问：“大王，你今日有所收获吗？”
“当然。”世民眸光一闪：“今日这城进的着实狼狈，但下次，我一定带你光明正大的走进洛阳城。”
“嗯？”她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下次？
“你不信？”世民侧过身面对着她，加重了语气：“从我今日观察的情形来看，城内的防御看似还算坚固，但也只是强弩之末或是虚张声势，我敢断定他们大部分的兵力已调往回洛仓，毕竟回洛仓对他们太重要了，但它对我们也同样重要，所以我决不能丢。”
“你说一说，这一路走来，觉得这座城的精气风貌及民情如何？”
阿璃回忆了一下，道：“城中人口稀少、百业凋零，物资稀缺。”
“对，更重要的是对内他们已失民心，今日这老丈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我想，像他一样的人肯定不只一两个，对外他们已连失十几座城池，如果粮道断绝、再无外援，这便是座死城了。”
他眼中的光芒愈积愈盛，如寒夜中璀璨的星辰：“等着瞧吧，王世充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信。”她肯定的答道，眸中微光如明月生辉。他说的下次，那就是洛阳城破之时了。
夜已经很深了，世民劝她：“你躺下睡吧，我坐在外面替你守着。”
“不。我不想睡。”在这样一个房间，还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她怎么睡得着。虽然她真的又困又累，但还是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住，再坚持几个时辰天就亮了。
世民想，也不知道她是怕鬼还是怕他，但在这样一个......嗯，特别的房间，难道自己会对她怎么样？于是便道：“不如，我给你读《史记》吧。”因为当初他受伤时，她给他读《史记》，读得他昏昏欲睡，那说不定今日也能把她读睡。
“你全记下啦？”阿璃问。
“不确定，我试着背背看吧。”毕竟他从五岁起就开始读这本书了。
“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郭敏，成而聪明……”
阿璃一路听来，确实没有读错一个字，过目不忘的本事可不是只他一个人才有。
在他低沉的朗朗书声中，阿璃的眼皮越来越重，他的声音也就越来越轻、渐至无声，慢慢的她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外面更漏响起，清晰可辨，他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她，触手可及亦触不可及，没想到他们夫妻同床共枕的第一天，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别人的婚床上，他叹了口气，轻轻将她的身体放平。
第二日他们留下些银两，又乔装改扮了一番很顺利的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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