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小瑞啊，在家吗？”
“刘阿婆啊！就来！”张瑞放下手上的文选走到院子里开门。
“阿婆，您请进。”
她扶着刘阿婆走到客厅里坐下，又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刘阿婆踌躇了一会儿才说道——
“小瑞啊，阿婆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您对我这么照顾，只要我能办到，肯定帮忙。”
“阿婆都有点没脸开口，实在是没法子了。你能不能帮阿婆换张家具票啊？我那老儿子要结婚了，女方家条件高，非要再加个高低柜，我找遍了人，也没有换到家具票，你看……”
“是这样啊……家里帮我置办这些家具时，票都是可着用的……”
“阿婆也知道这事儿难办，就是过来问问，不用为难。”
“这样吧，阿婆，你等我信儿，我去找人给你问问，你也再想想办法。”
“好好……那阿婆也再去找人问问，整日里待在家里看书啊？”
“嗯，正在阅读伟人的文选，受益匪浅啊！”
“到底是根正苗红的出身，意识就是强！阿婆走了啊，你……帮阿婆寻摸着点儿就成。”
“好，阿婆慢走啊！”
张瑞的空间里还真有两三张家具票，早些时候置办家具，百货商店没有喜欢的，就都在郑师傅那里买了。
出去转一圈回来再说吧，她刚好要去商店里买些毛笔、国画颜料、墨汁什么的。小时候，妈妈给她报了不少的兴趣班，多精通不说，都是略通个皮毛，现在有闲有钱陶冶个情操也不错。
她推着自行车，提着个菜篮子就出门了。
刚走出巷子口，就看到一群红袖章抬着两三个大木箱子正往外走。
“哎，张瑞，你怎么在这儿呢？”
张瑞定睛一看，这不周晨光吗？敢情来这里抄家了！
“我在这里住着呢！政府分给我的房子在这里，你在这里？”
“哦，有人举报姓田的一户人家藏了不少四旧，我们就过来查看，结果发现了一个大贪官啊！”
周晨光让那些好奇地盯着张瑞看的红袖章先离开了，自己津津有味地继续讲——
“这么精明的一家人，养了个蠢儿子。这蠢小子在学校里跟同桌吹牛说，他爸藏了好多钱留给他娶媳妇，他这个同桌回去就跟他姐说了，他姐直接跑到革委会举报了。”
“举报的小丫头也是这片的，姓曾，哎……这可是两个狼崽子，不是什么好鸟！跟他们坏分子的爹妈断了亲，成天盯着左邻右舍的，举报了不少人呢！”
“你平时小心着那两个狼崽子啊！就前天，还举报了一对夫妻，说他们墙上挂着资本主义结婚照。
小卫兵去那儿一看，还真是，结婚照片上男的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女的穿着婚纱。小卫兵也没太过分，人孩子都多大了，早些年照的。不过，照片还是被撕了、烧了。”
“嗯，那我也留神着点，别有人再去你们那里举报我个什么！”张瑞半开玩笑的说道。
“不能够，你住几号，我回去就让几个关系不错的头头操点心，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嗯，我会小心着点儿的，你也是，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今天被打压的人，以后又会飞黄腾达呢！适当的高抬贵手，给自己留个后路不是？”
“放心吧，妹子，哥就不是那种人。哥懂——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周晨光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能人，倒是跟张瑞透露了不少信息。
“你赶紧去忙吧！”
“嗯，我先走了啊！”周晨光扭头朝街道上走去。
张瑞推着自行车朝附近的百货商店走去。如今的百货商店虽然比不得后世丰富，但是一个百货商店，基本上囊括了人们现在生活所需的一切物资。
她在文具区挑了些毛笔、国画颜料、墨汁、宣纸之类的东西。如今买这些东西的用途就有些微妙了，售货员会不自觉的以为你是打算写大字报的！
副食品店门口堆了不少的蔬菜，张瑞挑了几个茄子、几根黄瓜。又排队买了一袋子豆芽，一块豆腐。猪肉的柜台早就清空了，连鱼都卖没了。
应季的蔬菜下来后，为了方便市民，几样菜都不要票，她付了豆腐票、钱票就离开了。
吃过午饭，她用手绢包着一张家具票塞进绿军裤的口袋里，晃晃悠悠地朝刘阿婆家里走。
中午的气温正高，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大家打开楼上楼下的窗户，躺在小楼里凉快。
“刘阿婆在家吗？”
刘阿婆家的院门半开着，张瑞敲了敲门，并没有推门进去。
“小瑞啊？快进来，太阳好晒的！”
“阿婆，进屋说。”
张瑞小声说道，刘阿婆心里窃喜，转身把院门锁了，拉着张瑞进了小楼里。
刘阿婆家条件不错，收音机、缝纫机都有，家具也齐全。阿婆正在客厅里踩缝纫机做衣裳呢！
“小瑞，有信儿了？”
“刘阿婆是好心有好报，碰巧一位在厂子里上班的嫂子得了张家具票，家里孩子多，就想着换成钱，能多买点儿粮食。”
“她要多少钱？阿婆这就给你。”
“她想要18块钱，阿婆觉得行吗？票也让我带来了，说您要是愿意，就给您留下，不要了就让我送回去。”
“要，阿婆这就把钱给你，你等会儿啊！”
刘阿婆小跑着上了楼，这价格真心不贵，最主要是难得。不一会儿，她就从楼上下来，递给了张瑞18块钱。
张瑞掏出手帕，把里面的家具票递给了阿婆。
“小瑞啊，啥也不说了，你可是帮了阿婆大忙了。”
刘阿婆又是倒红糖水，又是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张瑞借口要赶紧去给嫂子送钱，才离开了阿婆家。
刘阿婆送她刚走出院门，隔壁就传来女人剧烈的咳嗽声，还有田美娜呜咽地哭声。
“上午曾家那个丫头带着红袖章来了，听说抄了不少的好东西，还有脸哭，有那么个贪污犯的爸，还哭个啥劲！”
“天儿太热了，阿婆你回屋吧，我走了啊！”
“好，你慢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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