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姚一回瑞王府便去了主院，身为瑞王妃，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
楚太医还没走，正在给瑞王拔银针。
江青姚第一次看到萧开胤满头银针的样子：“王爷怎么忽然身子不舒服了？”
她免了楚太医的行礼，关切地询问萧开胤的病情。
萧开胤原本闭着眼，他像劫后余生般有气无力，但是一听到江青姚的声音还是立马睁开眼，匆匆看了她一眼又慌张地合上。
她眼眶有些红肿，看来在江家狠狠哭过，但萧开胤眼下没有心思关心她。
原本很庆幸自己能重活一世，弥补上辈子对江青姚的亏欠，如今得知她也有前世的记忆后，他变得又心虚又惶然。
生怕她看出来任何他重生的蛛丝马迹。
“王爷，七王爷来了，还带来一支百年老参。”刘管家亲自将人参送过来。
萧开胤又看了江青姚一眼：“王妃可否替本王去招待一下七弟？今日多亏了他。”
江青姚点点头，关切了几句方才前往花厅。
萧开胤看着她的背影，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一些。
前厅，萧聿怀焦灼地来回徘徊着。
他看到江青姚的侧脸后在原地呆立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他相信他的眼睛，四嫂就是在菩提树下和他对弈的女娘！
可那日的折扇明明是她让人送去的，里面的字条不是她写的又会是谁？而且他看得清清楚楚，后来去他私宅送信的小厮正是她的车夫，虽然后来换了人送信，但正是前面的坚信不疑让他再也没有产生其他疑虑。
他甚至在书信中提过菩提树下对弈的事，她在信里也未曾否认，言辞间聊起那日情形，各种细节也都对得上。
想起她曾在千扇阁说的那句“漂泊浮萍本无根”，他明白和他书信往来的根本就换了个人。
他想问问，她知不知道。
“七弟来了。”江青姚在自家府邸招待，坦坦荡荡又无外人，自然不用再避嫌，所以这次并未戴面纱。
萧聿怀转过身，直愣愣地看向她的脸。
那双眼睛，他不会认错；她的声音，他也不会听错。萧聿怀一瞬间从头凉到脚，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江青姚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老七好生无礼，哪有这样直勾勾盯着自家嫂子看的。
江青姚清清嗓子：“多谢七弟送来的人参。”
“四……不必客气。”萧聿怀强颜欢笑着，“嫂”字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了。
她是他憧憬过的女子，此时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却不能前进一步。怪道他最近忍不住在信里约见江三娘，她各种找理由推辞。
他还道是他太过唐突，这世道对女子本就更为严苛，一旦被人发现他们私会，损的是女子名声。所以他清醒后立马去信道歉，不再提出那么荒唐无礼的请求。
只是江三娘在信里却表现得有点着急，她不在乎名分高低，便是嫁给他做个侍妾都心甘情愿。
但他怎么可能让仙女一般的“她”做侍妾？
他找他母妃商议过此事，但他母妃只身居嫔位，位微言轻，努力了数日后今日相见才摇头：“你父皇也是才得知江家有泼天富贵，你四哥娶了江家四娘，你是万万娶不得江三娘的。倘若只悄悄纳回去做妾，就不用你父皇过问了。”
萧聿怀不愿意如此委屈三娘，打算从长计议……
是夜，江青姚留在停云院侍疾。
她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紫檀木椅上，单手撑着额角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每次掉下去，她又下意识地自动将脑袋撑回手掌。
萧开胤不敢睡，他怕睡着后梦呓几句和前世相关的话，惹江青姚厌恶；他也不敢过去抱她去榻上休息，如今心绪未整顿好，他只觉得他不配。
这一世他要好好弥补对她的亏欠，这其中也包括不能让她知道。
这时，回今夕苑取披风的竹默回来了。
萧开胤朝她使了个眼色，竹默走近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扶王妃回去歇息，本王无碍，不需要她侍疾。”
江青姚睡得不沉，听到说话声便醒了，她“唰”地坐直了身子：“王爷是不是要喝水？”
萧开胤摇摇头：“你回去歇着吧，看你累成这般，我也睡不成。”
江青姚郑重其事：“哪有夫君病重，做妻子的自顾自休息的理儿？”
萧开胤心头乍暖，随之而来的是越发膨胀的愧疚：“我没有病重，好好休息两日便可，你若因为照顾我而累坏了，我反是无法好生养病。”
江青姚勉为其难：“那好吧。只是无人侍疾的话，妾身实在不放心，不若叫侧妃与两个姨娘轮流侍疾吧。”
萧开胤一想到虞柔那张脸，就厌恶到青筋暴起：“不用。”
江青姚无奈道：“那还是妾身留下来照顾王爷吧。”
萧开胤有些委屈地看过去，发现她又坐下了，大有“不让别人来侍疾，她就不走了”的意味。
僵持了小半盏茶的工夫后，还是萧开胤妥协了：“照你说的安排吧。”
“那王爷好生歇息，妾身先退下了。”
江青姚走出内室后便吩咐兰秀去藏拙阁叫虞柔：“让虞侧妃速速来侍疾。”
兰秀看向竹默，颇有微词，但还是乖乖照做。
江青姚直等到虞柔主仆过来，叮嘱了几句才离开。虞柔自打被抬进来后，就被变相地禁足在了藏拙阁，今晚好不容易出来，又能和瑞王近身相处，她欢喜地连连点头。
不过等江青姚离开后，她上扬的嘴角瞬间扯平。
“王爷便交给妹妹照顾了，妹妹务必抓住机会。”江青姚最后一句话在虞柔耳边回荡。
虞柔嫣然一笑，身姿婀娜地踏进内室：“王爷怎得……”
萧开胤原本祈求第一个来侍疾的千万不要是虞柔，没成想讨厌什么来什么。他猛地弹开眼，呵斥道：“尔等退下！本王歇息最是忌讳身边有人，你且退出三丈开外，在外间候着吧。”
“可是王妃让妾身好好侍疾……”
“本王若有需要，自会唤你。”萧开胤翻身朝里，背对向虞柔。
虞柔不急不躁地退下：“是。”
长夜漫漫，她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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