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妈妈！”
旋即撒开腿向前跑去。
他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十余米，又紧急刹住车，猛然回头看向艾晚心。
他想回来拉艾晚心，又想赶快跑回家，整个人都慌了神。
仅从听到的只言片语，还有男孩的表现，艾晚心隐约已经猜到了他把自己带进城的目的。
这么小的孩子，独自穿过沉黑的甬道，在鬼城一般的废墟中不知寻找了多久，才发现自己。
虽然他没打什么好主意，但不得不说，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来说，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了。
艾晚心只当没有发现，她一颔首：“我马上来。”
男孩扭身便向不远处的一处窝棚跑去。
艾晚心牵着她的便宜“孙子”亦走了过去。
男孩，也就是小蒲，他风火轮一般撞开窝棚前围着的三个男人，展开细瘦的手臂挡在窝棚前，急道：“潘淑，今天不该是我们，你不能胡来！”
潘永福叹了口气，道：“小蒲，潘叔也是没有办法啊，你薛姐姐家全家都不见了，潘叔带着人找了一晚上，也没找见，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再不把人交上去，会出大事的。”
“哎，也不知道是谁把名单泄露出去的，这为复生女神奉献是为了让我们的亲人回到大家的身边，分别只是暂时的，那我们总不能只享受女神降下的福祉，而不供奉吧？”
小蒲使劲摇头：“我不管，轮到谁，就该是谁，你们找不到人是你们的事，凭什么要我们顶上？”
潘永福身边的男人又冷又饿地找了一夜的人，早就不耐烦了，他抓住小蒲伶仃的腕骨，想将他从窝棚前拽开，喝道：“都说没时间了，你这小鬼怎么这么不懂事？”
“再说了，你看看你妈，她病得这么严重了，早奉献一天，晚奉献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小蒲像是被拎住后腿的小狗仔，疯狂地挣扎起来，在隔离区，任何一个伤口可能都是致命的，所以男人也不敢跟他来硬的，很快就松开了手撤到潘永福的身后。
“小蒲妈妈，你潘哥也是没有办法，算老哥哥求你行不行？”潘永福知道和孩子说不通，直接问起小蒲妈妈来。
小蒲尖声叫道：“那个名单，那个名单凭什么把我们排在前头？你们为什么不去？为什么不把你们自己排在前头！”
潘永福被他问得脸色发僵。
死者是不是真的能复生，变异失败的人是不是真的能回到他们的身边，其实谁心里都没有底。
但是他们心里也还抱着一丝期望，只是这期望不能以他们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换取。
城主的人只说每天要出一个人，没有指定是谁，那么多人求到他面前，沾亲带故的，和他手下这帮人拐着弯有交情的，不都得照顾到吗？
小蒲他们家孤儿寡母的是可怜，但末世谁不可怜呢？
他们这样艰难地活着，不知道哪天就饿死了，那不如趁早奉献给复生女神，等到死者复生那天，不是又能活了吗？
潘永福越想越在理，他看一眼天色，知道再耽搁不得，声音也严厉起来：“小蒲，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你要是心疼妈妈，你就替她去吧。”
“潘哥，潘哥，我去，小蒲太小了，我和你们去——”
女人的声音气若游丝，透过堵在窝棚前三个人之间的空隙，艾晚心看见一个形如枯槁的中年女子，踉跄着想把着支撑窝棚的几块木板站起来。
小蒲疯狂地摇着头：“不要，妈妈你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了啊妈妈！”
女人摇摇头，她满眼慈爱和不舍地看着小蒲，又将视线转向窝棚里侧一个捆扎得十分紧实的襁褓：“你和妹妹等着妈妈，要是...要是实在不行，你就把妹妹埋了，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怪妈妈，怪妈妈一定要救妹妹......”
女人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哽咽，小蒲忍不住放声大哭，他抱着比一片树叶也重不了多少的女人不肯撒手。
眼看着潘永福要带人上来分开他们，他满脸泪痕地指着站在不远处的艾晚心，哭叫道：“她是我姥姥，你们带她去吧！”
潘永福等人回过头，这才看见半边身子站在阴影中的艾晚心，他狐疑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艾晚心还未说话，小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艾晚心使劲磕头：“姥姥，姥姥，你救救我们吧！你那么老了，你帮帮我们吧！”
他又转向潘永福叫道：“她老得很了，活得够久了，你们带她去吧！”
小蒲妈妈震惊地捂住儿子的嘴：“我们不认识她，儿子，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艾晚心寒声道：“很老了就得去死吗？你要是再这样说，我可就不管你们了。”
小蒲哭得直打嗝，他只能机械式地摇头：“没...没有......”
潘永福一头雾水：“你到底哪里来的？”
艾晚心这才转向他：“我从别的地方找过来的，行了，我跟你们去。”
小蒲妈妈大惊：“不行，你知道去了会怎么样吗？不行的！小蒲，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人说的？”
她说这么几句话，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潘永福可不管这些，时间不等人啊。
他喝止了小蒲妈妈想要和盘托出的话头：“别说了，你想你儿子一个人在这里饿死吗？”
小蒲妈妈使劲摇头：“不行的，去了就死了，回不来的，我不能让你替我去死。”
刚才抓小蒲的男人骂道：“胡说什么？那是奉献，复生女神会回馈给我们更多的！”
艾晚心被斗篷蒙住的脸微微皱起：“好了，我去奉献，快走吧，你们不赶时间吗？”
潘永福生怕她反悔又横生枝节，忙道：“走，这就走。”
他走在最前，另两个男人走到艾晚心的身后，免得她逃走。
转身前，艾晚心看了小蒲和他妈妈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那就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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