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司家内宅女主人，司老夫人。
此刻躺在床上，形容枯槁，更像是一片深秋过后败在泥泽中的落叶。
再没有了盛夏时的风光和得意。
叶绵绵静静的看着她，司老夫人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
早在他们在门外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出了叶绵绵的声音。
苍白病态的脸上，涌现出难得的红润。
看着她的眼睛里，也有了几丝神采。
“他们说你病了，很重。”
叶绵绵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很轻。其实，她本来是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尖酸恶毒一点的。
可是，她失败了。
她学不来叶母那种让人厌恶的，落井下石的嘴脸。
司老夫人干涸的唇角嚅了嚅，似乎想笑一下，却没有成功。
时失控的面部肌肉，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说是笑，看起来更像是在哭。
叶绵绵不忍继续看下去，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我弟弟在哪里？是你派人把他绑起来的对吧？”
想到叶宏辉的处境，叶绵绵再一次看向她。
司老夫人眼中的神采顿住了一瞬，紧接着暗淡了下去。
叶绵绵心里泛疑，追问道：“只有你用宏辉威胁过我，你不要告诉我，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司老夫人口不能言，能动的只有手指，和自如的眼珠。
能表达情绪的，也唯有那双不再精芒锐利的昏黄眼眸。
再次对上叶绵绵焦急的眼神的时候，司老夫人目光如炬，坚定如铁，嘴唇蠕动半晌无效，只能干干地用力咽了咽咽喉。
同时，目光示意叶绵绵向下看。
叶绵绵耐着性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她的手指在努力地摇动。
“不是你？”叶绵绵皱着眉头喃喃出声。
司老夫人闭上眼，呼吸重了些许，想来刚刚的动作很是费了她一些力气。
“不可能，除了你，没有人会知道我跟宏辉的亲近。就连叶家的人也不知道，我私下里跟他有联络。”叶绵绵笃定地道。
叶家人从来都不愿意承认叶绵绵这个女儿，更不希望唯一的儿子跟这个继女有什么关联。
可是叶宏辉生来豁达开朗，相比刻薄的亲姐姐叶绾绾，他更愿意跟这个温柔纤巧的绵绵姐姐多亲近。
所以，在叶家人面前，叶宏辉只能做出对叶绵绵冷淡的样子。可是私下有什么心事，都愿意跟她聊，可是一个姐姐控呢。
连叶家人都被蒙在鼓里，叶绵绵不知道司老夫人是怎么知道的。可是她敢确定，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司老夫人许是嘲讽叶绵绵的太过自信，嘴角抽了抽，做了一个笑的表情。
浑浊却熠熠的眼睛盯得叶绵绵心头发慌，叶绵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她看见司老夫人在努力地启动嘴唇。
终于颤抖着，做了一个唇形动作……
“吕……婳！”
叶绵绵为自己读出来的名字感到疑惑，司老夫人的眼眸却蓦地一清。
只见她紧紧闭上嘴唇，使足了力气做出点头的动作。
叶绵绵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件事怎么又会跟吕婳扯上关系。
“你一直都对吕婳有成见，认定她伤害了司家的两位重要的人，可是你又没有证据。我不能信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你是不是想用我的手找吕婳的麻烦。毕竟这样的事情，你绝对做得出来。”叶绵绵沉下心思，静静地观察着司老夫人的脸色。
谁知，司老夫人突然激动起来。
双眸圆睁，面部表情狰狞可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就连额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那双不甘怨憎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叶绵绵，嘴里呜呜地嚎叫，听不懂的声音从嗓子里往出挤，难听得像是在哭嚎。
叶绵绵吓坏了，想要后退，可是脚下却像生了根，站在床前一动都不得动。
“是……是她，是她，抓住她……贱人……”
叶绵绵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司老夫人艰难开合的嘴唇，不时有口水流出来，被溅起成带着泡沫的唾液！
“老五……老五保住司家……翰林……会后悔…”
司老夫人挣扎着，想要移动过来靠近叶绵绵一点。
可是叶绵绵哪里敢真的让她靠近，她记得外婆临终时也是安详平和的。
此时的司老夫人像是一个濒临死亡，想要把她也扯进地狱的恶魔。
她害怕了。
“老夫人，老夫人。”
任天乐在就听见里头，司老夫人发出的喊叫。
好不容易挣脱开小武的禁锢，连跑带摔地跑进来。
就看到老夫人口吐白沫，眼睛翻白的情形。
“您怎么样？我给你拿药，你先消消气，安静下来，大夫说了您千万不能动气激动。”
任天乐又起了哭腔，手忙脚乱地去翻药。
叶绵绵完全傻掉了一样，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儿，隔着慌乱的任天乐，跟躺在那儿紧盯着她不放的司老夫人对视。
“夫人您没事儿吧？”小武看着叶绵绵煞白的脸色，和呆住的目光。
再去看躺在床上死盯着她不放的司老夫人，很自然地伸手挡在叶绵绵的眼前，轻声道：“夫人，咱们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
叶绵绵呆愣的样子，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可怜娃娃。
她亲眼看着一个老人无助地盯着自己，那声音里充满无奈和心酸，那眼神里有渴求和不甘。
可是，她却无法对她做出回复。
她不知道，她所表达的这些情绪是真是假，或者，她这一生的执着到底是对是错。
“老夫人……老夫人？”任天乐把药塞进司老夫人的嘴里，可是她已经不能下咽了。
叶绵绵的身子一颤，想要上前看个究竟。
小武却僭越地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叶绵绵久久没有说话的嗓子很干，好容易才发出声音：“小武，你……”
小武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夜色降临，宅子里再没有曾经的那般光亮和景象，一切都淹没在黑暗里。
“夫人见谅，我答应了五爷要保护好夫人。这里的事情不适合夫人处理，我刚已经给五爷打过电话了，他会派人过来接手。”
叶绵绵就这么怔怔的，被小武一直抱到车里才得自由。
却没有完全从司老夫人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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