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本人从不受地域或者民族的限制。也克蒙古兀鲁思由他一手建立,也由他来定义。他需要的是战士,他对蒙古人的定义,就只是能为他厮杀或屠杀的战士。
做不到的,就不算蒙古人,没什么可怜惜的,当杀。
时隔三年的酷暑季节,对草原东部诸多动摇部落的清洗再一次爆发。一队队从西域跟随成吉思汗向东进发的骑兵在草原上横行,他们得到了少量蒙古百夫长、十夫长的充实,配合着别勒古台的少量本部精锐,以成吉思汗的名义大肆杀人。
好几个蒙古千户部落里,凡高过车轮者皆被彻底灭绝,存活下来的人要么被归并到黄金家族的直接管理之下,要么被编组成敢死队,随时投入必死的战场。
这场清洗延续了短短一个月就结束了。
倒不是因为钦察人比较手软,也非蒙古人失去了血性和勇猛。实在是因为草原上的人丁有限,自成吉思汗发动对外战争以来,草原上血统纯正的原住民部落里,下属壮丁的数量一直在持续减少。
很多老人和女人努力反抗,用指甲撕扯敌人,以至于指甲翻了起来,用牙齿去撕咬敌人,以至于牙齿崩碎。可他们再怎么拼命,毕竟不能对抗壮年战士。
钦察骑兵们很快就杀无可杀,等若完成了目标。
此时在黄金家族控制的草原大地上,再一次没了动摇和软弱;全体上下的想法和做法,都只剩下了对大汗的服从;所有人再度被纯粹的暴力统合到了一处,
许多从大周境内奔回草原的蒙古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被鲜血再次浸润过的场景,然后在深草中找到一具具被丢弃的尸体,有老人,有男子,有妇人,也有孩童。
蒙古军的屠杀素来惨烈,蒙古人也因此几乎个个手上沾血,锤炼出了坚韧的神经。可是当他们看到自家部族之人皆死,又会如何?
草原上星空旋转,诸国相攻,厮杀掳掠不休的时代不是已经过去了么?草原上各部不是已经统合为一,发誓要向那横亘万重高山的远方、向那纵深千条河水的他乡展开征服么?为什么征服的结果,会是这样?
好些蒙古人在半路遇见同族,然后成群结队回返,很快又撞上了仍在四处弹压的钦察骑兵。
两厢一撞,蒙古人听说本部已遭夷灭,就算盛夏刚过,秋日骄阳尚在,他们一个个地感觉浑身发冷,如在冰窟,而钦察骑兵反倒是耀武扬威,杀性十足。
两队人先是互相喝骂,然后互相丢掷土块、石块,最后很快升级到了白刃相搏,箭矢横飞。两群人都如野兽,彼此撕咬、嚎叫,翻滚。转眼间,又有新的一具具尸体流着鲜血,和乌黑的泥土、微微泛黄的草木混在一起。很多尸体的眼睛还瞪得很大,眼神中满是不甘和惶恐。
只有极少数人活着,他们跪在地上,向被他们的同伴征服了不久,却忽而成了草原新贵的异族俯首。
年轻的伯牙吾人岳里帖木尔,正昂然站在这些人前头。
在父亲土土哈死于和周军的战斗以后,岳里帖木尔得到了别勒古台的推荐,先是继承了父亲的余部,后来又掌管了一群钦察人,成了新上任的几名钦察千户之一。
年轻人头脑灵活,学习能力强,岳里帖木尔已然把蒙语练得纯熟。他好奇地问道:“你们是蒙古人,还是汉人?你们从汉人的国家来,是因为在那里过得不好么?”
幸存的蒙古人低垂双眼,眼中有强烈的愤恨闪过。但他们掩住了愤恨,只老老实实地道:“汉人的国家很是富庶,百姓也温和。我们在那里过得很好,之所以回到草原,是为了报效大汗。”
岳里帖木尔的父亲土土哈,就在年初死于和北上周军的战斗。岳里帖木尔对南方的汉人国度绝没有半点好感,闻听立刻呸了一声,骂道:“骗谁呢!那些汉儿都很凶恶!”
过了半晌,他看看身边围拢来的骑士们,想到了自从当上千户以后,要喂饱这群恶狼多么不易,想到这片草原多么广袤,较之于故乡又多么贫瘠。
他又问道:“或许军队凶恶,百姓却温和吧?……你说他们的国家很是富庶,到底富庶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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