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创造一个夏油杰所希望的世界。」
咒术师是不存在美好的未来的，所以迹部景泽很早开始就明白自己无法幸福自在一辈子。
但有一点，他从不曾动摇过。
无论未来是腥风血雨还是暗无天日，总归，他和他的同伴们会一起承担。
至少在死亡来临之前，他再也不会回到孤寂中去了。
而现在，这份本就虚无缥缈的期盼。
开始，崩裂。
“大义”，迹部景泽谨慎地触碰着这个陌生又看似毫无阴霾的词汇。
“那、杰的家人呢？小景呢？”
迹部景泽不想成为夏油杰的阻碍，所以他能毫无顾忌的提出一把火烧掉整个村庄的提案。
即便他认为杀人是没有意义的。
再多的人命，也换不回夏油杰的人生，也换不回迹部景泽的期盼。
尤其是当他们之间横贯着世界上最深最险的峡谷裂隙之后。
尤其是——
“既然是要杀了所有猴子，那怎么会有人例外？”
行凶者拿起了锤子和斧头，亲手凿开了与友人之间的缝隙，迹部景泽想阻止。
可夏油杰，明明也是受害者。
“那，把顺序变一变吧。”金发的少年垂下了手，指尖滴落的血液顺着衣角晕开，血色的图案隐在黑色布料里，像是话剧里不祥的预兆开端。
“首先是这里的村民。”
“再是东京，及整个日本。”
“再往外延伸。”
“最后再是……家人。”
最后再是我自己。
“改换顺序吧，我不会阻止你的。”迹部景泽轻声保证道，明明是大逆不道的决定，在他说出来却像是在今天吃荞麦面还是吃咖喱中间作出抉择一般简单。
杀人是需要有意义的，但如果是为了夏油杰，那么意义从一开始就存在。
“你说得就像是其他人你都无所谓一样。”
明明是这么严肃的对立，夏油杰却不合时宜地想笑，他的同窗他很了解，重情义又温柔，脾气好得像个软绵团子，虽然平时嘴上不说，但总爱偷偷粘着大家，也总爱念叨他那个弟弟，还有……还有……
……没有。
夏油杰的笑容逐渐凝固，即使他们几个兴趣爱好再怎么合得来，都还是会有自己的偏好。
只有迹部景泽是不一样的。
夏油杰想起了两个小时之前吃下的那碗荞麦面。
明明是他带着饿肚子的阿泽出来吃饭，最终却选择了他自己爱吃的荞麦面。
“阿泽！”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呼唤将夏油杰拉回到现实。
对友人的担忧像呼吸空气一样理所应当，他心里猛然一紧，像是一只大手突然扼住了他的呼吸一般，他缓缓地抬起头，注视着自己的友人：“你是在说真的？”
“杰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开玩笑？”
迹部景泽眯着眼，幽蓝色的冥火静静地燃在少年的眸子里，他不是故意暴露自己的问题，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但同时也不希望这种事引起同窗的注意。
普通人和咒术师，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加入高专之前，除了家人，其他普通人并未拯救过他，加入高专后，除了高专的同伴，也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杰想抛弃普通人，那就抛弃好了。”他话语一顿，又再一次强调道：“但是有的人不行，我不会让你动这个手的。”
迹部景泽并不是没有是非观，他只是比一般人道德底线更浅罢了，杰选择的路是一条没有未来的路，若是一直走下去，除了万劫不复不会再有第二种结局。
在这个普通人才是社会基石的世界里，咒术师也许会成为时代的泡沫，但普通人绝不会。
可是夏油杰在痛苦，活在普通人泛滥的世界里，他在痛苦着。
只要普通人还在不断地制造咒灵，杰所在意的同伴便会深受其害，迹部景泽没有办法解决这种困境，他也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放任杰压抑着自己去容忍这一切。
消灭普通人他可以接受，但他不允许因为这种事而毁了夏油杰的未来。
但他没有办法，所以只能——
“我们来定个束缚吧，杰。”
“什么束缚？”夏油杰的嗓音沙哑，像是生锈的唱片机。
“五年，五年之内你不可以对普通人动手。”迹部景泽笑了起来，眉间的那颗痣在金发的映衬下更显妖异：“五年后，按照顺序推进计划，我会成为杰消灭普通人的工具，我会无条件为你所用。”
“我会创造一个夏油杰所希望的世界。”
“……”
“怎么样？很划算吧？”
金发的咒术师向来很聪明，只要是他想做的生意，就没有做不成的。
“毕竟杰的理想可是消灭全世界的普通人，要做成这样的事，忍耐谋划五年是很正常的吧？这样一来相当于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一个特级打手哦？”
“阿泽是觉得我做不到，所以才愿意跟我定这种束缚的么？”
夏油杰错开跟同窗对视的眼神，他仍然觉得自己的大义并没有错，但是……他就是不敢看挚友那双剔透的眸子，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要是悟的话，是不是就一定能做成这种事？”
不是的，迹部景泽想，这与能不能成功并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想给夏油杰一条退路罢了，只要不弑亲，一切就还来得及。
迹部景泽不知道自己的分量够不够重，值不值得夏油杰重新审视一下他的大义，他原本是确信的，确信夏油杰绝不可能对他兵刃相向，但是夏油杰所谓“大义”的分量太重了，就像友人决定好了自己的一生那样庄严凝重。
在这种大义面前，迹部景泽再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筹码了。
于是他只能把自己的一切都压上。
“虽然我不曾尝试过，但是大概率在我咒力消耗完之前，时雨操术的扩展范围能囊括整个东京，甚至更辽阔。”
迹部景泽没了笑意，他想叹息，却觉得肺部和心脏堵得慌：“若是在东京上空开展雨幕，除了咒术师，没有其他生物能活下来。”
——覆盖整个世界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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