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中天。
商洛这段时间破天荒地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天天研究各种经文书籍。
修仙典籍浩如烟海，所幸陆云舟这个修二代的身份真的很好用。
他只是略微表达自己要上进的意思，无相峰上热情的师兄师姐们就搬了一大堆经文典籍、灵丹妙药到他的房中。
普通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到他这里，却是触手可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很孱弱的一只手，月光下可以看见略微苍白的手心，浅而凌乱的掌纹。
商洛回忆起了陆云舟这具身体握剑时的感受，身为剑道宗师陆渊的后代，他却连一把属于自己的命剑都召唤不出来。
气息阻涩，吞吐不畅，即使用极品丹药洗尽全身灵脉依然没用。
——为什么呢？
除开真的资质平平，天赋极差这个缘由之外，是不是还因为打从心底里，陆云舟就从来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他一出生就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
人人都盼望着他在修真路上走的更远更深入，使出像当年的陆渊那样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惊艳世人的剑法。
但他偏偏，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不是他的错，没有人因此责怪他，却让人觉得遗憾。
众人眼底望向他时期盼的光彩渐渐都变成了失望，包括陆渊和师蝉衣，他们接受了自己拥有一个平庸的孩子这个事实。
而幼年的陆云舟就是在这样“失望”的目光中一天天长大的。
陆云舟不行，是因为他放不下心中的恐惧。
但商洛并不拥有这种恐惧，他不应该被困在沉疴的旧疾中无法自拔。
他保持着静息打坐的姿势，认认真真地按照典籍记载摒弃杂念，呼吸吐纳，气息渐渐变得均匀、细缓、深长。
三个时辰后，他睁开了眼睛，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竹舍外面，晨雾浮动，缥缈如烟海。
天快要亮了。
商洛翻身下榻，正四处找昨晚不知道被自己甩到哪去的靴子。
一抬头，烛光掩映中，阿九正提着靴子，半蹲在他面前，他伸手握住他的脚踝，动作麻利地给他穿上鞋子。
商洛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好奇道:“你这么早就醒了？”
阿九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没睡。”
好吧，商洛明白了，男主就睡在他房间里面腾出来的侧室里间，他昨天一晚上又是打坐又是翻书又是练习吐纳呼吸的，折腾了一晚上没睡，他也就跟着不睡。
商洛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他一遍，确认云岚送过来的药确实管用，阿九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强悍的恢复力，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商洛试着运转陆云舟体内的灵力，令它游走于四肢百骸，确认自己已经完全掌控，并收发自如后，心头一喜。
一夜不睡的困倦完全不影响他，他觉得自己四肢如灌清风，从前气息阻涩的地方，现在通通都通畅了。
他就说嘛，陆云舟这具从小用天材地宝浇灌出来的身体，怎么可能废材至此。
很多时候，不过缺的是那一个契机，心念一通，则百念通达。
他反手握住阿九的手，轻快地向门外跑去:“走，我们去藏宝阁——”
说是藏宝阁，其实只是栖云仙山武器库房的统称。
每个筑基成功的弟子，都可以来到这里，根据自己的灵力和机缘选择一把趁手的武器。
而陆云舟当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迟迟召唤不出一把普通的命剑。
也就是那时，众人彻底确认他于剑道一途，真的毫无天赋，甚至到了平庸乃至愚钝的地步。
他一直不敢回忆那时大家看向他的目光，震惊，痛心，同情，鄙夷，幸灾乐祸……
无论哪一种，都如同千斤巨担一样，沉沉地压在陆云舟的心上，他再也没有办法握住手中的剑。
藏宝阁一共十四层，底下七层，乃是普通弟子挑选武器的地方，只要灵力高强，便可以任君挑选。
而从七层开始往上到十四层，里面的武器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不仅看灵力，还要看个人机缘。
有些法器在漫长的岁月中生出了灵智，秉性刁钻，纵使来人灵力高强，也不肯轻易认主。
还有一些跟着前任主人，杀伐太重，血腥味浓厚，稍有不慎，就会噬主，严重的甚至有使人迷失心智走火入魔的风险。
为了保护弟子，七层到十四层，一向守卫森严，不对外开放。
陆云舟却仿佛轻车熟路一般，径直奔向十一层，阿九跟在他身后，如一道沉默高大的影子，不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质疑。
十一层前，两人停住了脚步。
守门的老者，一身布衣，佝偻着腰胡子垂到胸膛，看到来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两位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商洛皱眉:“栖云仙山有规定，各峰弟子筑基成功后有到藏宝阁挑选武器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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