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洲平闷闷道：“我这就收拾。”
老爷子正好耍完一套太极，走了回来，目光在画像上定住，“别动。”
俞洲平要去拿起画像抖落上面茶水的手停住，“爷爷，怎么了？”
老爷子走近两步，出神地看着画像，喃喃道：“我好像认出他是谁了。”画像拿过来几天了，他总觉得上面的人有点面熟，就是死活想不起来是谁，拿去给老伙计看，那些老伙计也是他这种感觉。
俞洲平讨好地用小拇指在桌子下勾林宝芝的手，小小声道：“看在我歪打正着的份上，别气了。”
林宝芝握紧手，不让他勾，这厮狗得很，求原谅也没多大诚意，一般情况下总该保证没有下次吧，但他就是故意漏了最关键的信息，隐晦的意思不就是代表还有下次吗？
不原谅，坚决不原谅。
茶水很浓，红得发黑，正好洒在画像男子的两边脸颊上，里头夹杂着茶沫茶叶，形成深深浅浅、凹凸不平的红斑，如两块丑陋不堪的疤痕。林老爷子又仔细看了一会，才让俞洲平收拾狼藉。
没一会，俞洲平收拾好了，又挤着林宝芝坐下，小手指还在执意勾过去，林宝芝无视他的小动作，问：“俞爷爷，他是谁？”
俞老爷子没发现两人私底下的波涛汹涌，回忆般道：“你俞叔叔猜得不错，他是20年代赫赫有名的黄埔军校的优秀毕业生，因相貌格外出挑，人称玉面郎君，他不领兵打仗，主要负责情报这一块，所以，他的资料严格管控着没有流传开，几乎没多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那个军校出来的学生，师传缘故，几乎都是入了另一个党，他也不例外。他最有名的事迹，是20年代那一场北上歼灭军阀的战争中，据说他负责大半个战线的情报统筹工作，有人把我方大获成功的功劳归了一半给他。此战过后，玉面郎君这个代号，天下闻名。”
“我那会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对这种天骄钦慕不已，一直想见见真人，但是那一战后，不久就传出他生病过世了。”
“那时候战乱连连，活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即使是再惊才绝艳的天骄，死了也会很快被人遗忘，玉面郎君这个人就这样退出了历史舞台，连真名都不为人所知。”
老爷子声音有些伤感，要千古名传，最首要的条件是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但是对方做的是幕后的工作，他无法用明面上的身份活动，所以，历史不会记住他。当然，里头不乏一些不好说的政治因素。
林宝芝静静地听着没有做声，她知道这个人的故事远远没有结束，不然，雀组手帕的“雁”字从何而来。
叹了一口气，老爷子接着道：“过了几年，我偶然听说我军出了一个很厉害的收集情报的高手，我军利用这些情报，重创了敌军好几次，并且那人还给我军挖了不少人才回来。”
“同时，敌军那里也出了个情报高手，一个面上有恐怖疤痕的人，我曾远远见过一面，就如刚才那张被毁的画像一样，两边脸颊大面积的烧伤，让人印象深刻。我那会莫名觉得他就是传闻中死了好几年的玉面郎君，面容可以毁，但骨头是没变的，他骨相接近完美。”
“彼时，我尚未把两人联系起来，直到又过了两年，大概是36年，我立了不少功，职位慢慢升上来了，拥有了不小的权限。然后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份资料，一份关于叛变的情报人员的资料，上面附的照片就是我曾见过的面上有烧伤疤痕的男子的照片，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两个人是一个人。”
“资料上写着叛变证明人是他未婚妻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准岳父，同时还是他的上线，说他为了盗取我军重要情报，杀了自己的未婚妻，建议尽快诛杀此人。”
诛杀令都下了，结局已不必多说，但林宝芝觉得里头悬念多多，一个不惜隐姓埋名自毁相貌改投我军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叛变呢？
她问：“他那个准岳父有提供他叛变的具体证据吗？”
俞老爷子摇摇头，“他准岳父披露出他叛变后，自责自己识人不明，害了女儿，害我军情报流失，自戕了。至始至终，他也没有明确点出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玉面郎君，对方的资料提供得也很有限，但是他在遗书末尾留下“玉面郎君”四个莫名其妙的字。”
俞老爷子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个人应该就是玉面郎君无疑。
林宝芝也这么觉得，长相好看的人很多，但是长相和气质匹配的人不多，哪有那么多看着就是惊才绝艳的人，上天没有那么慷慨。
她微微垂下眸子，没有再问什么，上线用自戕明志，已定死了这个玉面郎君的罪。在那么一个年代，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去做详细的调查，情报大于一切，宁可误杀，不可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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