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贼联军已进入齐国边界。
齐侯购再度听到天子使者请求会面，不再像从前那般，以稀奇古怪的理由拒绝，而是亲自出门相迎。
甚至为表赤诚，还刻意让自己衣衫略显凌乱。
卫桐子前脚刚踏入正堂，吕基便以特殊方式紧随其后。
此时的吕基，浑身上下均为亲卫甲士装扮，神情深沉到令人不适。
卫桐子见到二人，简单按照惯例行礼后，便端坐在支踵上，满脸淡然地等待齐侯购开口。
齐侯购应该是以为，卫桐子已经知晓齐国大军征伐莱夷。
如今齐国大军战败，反过来组建灭贼联军，卫桐子肯定会质问，齐侯购是否有不臣之心，同时会嘲讽，齐侯购识人不明，自作自受。
然而，卫桐子却并未主动开口，而是安静地看着齐侯购。
齐侯购不禁有些坐立不安。
吕基已年过花甲，穿着亲卫盔甲站立，显得有些吃力，便主动清咳两声，示意齐侯购先开口。
齐侯购深吸一口气，随即向卫桐子简单拱手。
“天使久违矣，寡人今日终于有闲，与天使相会。”
卫桐子微微一笑：“是！”
齐侯购愣神片刻后才道：“齐国当下之事，想必天使早已有所耳闻。”
卫桐子故意大义凛然。
“齐侯征召大军，征伐胶东半岛莱夷，本就是代天子牧守东海之滨，佐大周推行王化之髓，实乃向大王尽忠之壮举，却丝毫不贪功邀赏，不愧为大周诸侯典范。”
齐侯购有些讪然：“天使谬赞矣，而今齐国大军战败，果然验证天使此前猜测，阿道父以及公子锦鸳，正是袭击天子船队幕后主使。”
卫桐子笑道：“未有实证，且没有当堂询问，岂可擅自断定其等为幕后主使？”
吕基忍不住开口。
“天使应当知晓，逆贼公子锦鸳指挥失败，导致齐国大军战败，却污蔑是吾所为，诓骗无知之徒组建灭贼联军，意图掌控齐国。”
卫桐子颔首：“吾确实知晓此事，然而此事与袭击天子船队有何关系？”
吕基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吾等已经查明，阿道父确实曾经得到公子锦鸳授意，暗中购买齐国海货船，并在上游一带招募水手。”
卫桐子望向齐侯购：“敢问齐侯，吕基所言是否属实？”
齐侯购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朝卫桐子点点头。
“确实如此！”
卫桐子颇为满意地拍拍手，真假并不重要，齐侯购亲口承认才是最关键的。
“幕后主使公子锦鸳与阿道父，其等袭击天子船队之时，乃齐侯心腹重臣，是以齐侯犯下识人不明之罪，吾可有说错？”
齐侯购与吕基一同错愕。
卫桐子也不着急，而是停下来等待二人互相使眼色。
过了许久，齐侯购才开口。
“天使所言极是，若非寡人识人不明，被公子锦鸳蒙蔽，并对其等加以重用，其等也无法如此轻巧，利用齐国海货船袭击天子船队。”
卫桐子更为满意：“齐侯认罪便好。大王曾有交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公子锦鸳过于狡猾奸诈，齐侯一时不察，亦在情理之中。”
齐侯购忙道：“多谢天子！”
卫桐子清了清嗓子。
“若齐侯能杀死公子锦鸳与阿道父，并赔偿天子船队损失，不仅可以将功赎罪，甚至还能获得大王奖赏。”
齐侯购犯难道：“现如今，公子锦鸳麾下叛军势大，寡人委实有心无力也！”
卫桐子反问：“莫非齐侯决定任由叛军肆虐，甘心让齐国社稷落入公子锦鸳掌控？”
齐侯购连忙否认：“齐国之社稷，乃先祖太公望辅佐武王有功获封，寡人岂可背祖弃宗，拱手相让于逆贼公子锦鸳？”
卫桐子笑道：“如此便好，齐侯何时能平定叛军，何时杀死公子锦鸳与阿道父，只要有心便好，大王未曾限定期限也。”
齐侯购长叹一声：“公子锦鸳煽动八千叛军，齐国现有兵力严重不足，紧急征召青壮已然来不及，即便寡人不甘心，亦无力平叛。”
卫桐子道：“齐侯能否平叛，确实是未知之事。但赔偿天子船队损失，尽早将功赎罪，却是齐侯当下便可以履行之举。”
吕基闻言，顿时义愤填膺。
“齐国社稷崩塌在即，天使非但没有丝毫襄助之心，反而要求齐国当下赔偿，岂有此理乎？”
卫桐子冷哼一声：“齐国此番动乱，究竟是因谁导致？与大周又有何干系？”
“无论如何，齐国始终是周天子所封诸侯，天使岂可难中为难？”
“齐国亦推崇商贾之道，敢问尔等，若是自己经营不善，是否便不用偿还他人债务？是否便可以不赔偿他人损失？”
吕基道：“吾等并非不愿赔偿，只因此前公子锦鸳率领齐国大军出征，便已耗尽齐国府库。如今齐国困顿交加，如何当下赔偿？”
卫桐子淡然一笑。
“尔等皆误会吾意矣，大王曾有言在先，证实袭击天子船队是阿道父所为，齐侯可通过赔偿损失将功赎罪，不过大王所需赔偿，却并非钱粮珍宝。”
齐侯购与吕基再次对望，二人不约而同开口。
“天子需要何种赔偿？”
卫桐子一字一顿。
“天子船队此番遭遇袭击，恰好说明大河下游混乱不堪。大王乃万民之主，不忍大河下游子民遭受苦难，是以想在沿岸修筑码头，屯驻王师以震慑宵小逆贼。”
齐侯购又一次错愕：“天使所言，当真是天子之意？”
卫桐子颔首：“正是！”
吕基忙道：“修筑码头，屯驻王师，万万不可！”
卫桐子并未驳斥吕基，而是朝齐侯购简单拱手。
“吾只是传达大王之意，至于尔等如何抉择，并不在吾商讨范畴之内。敢问齐侯，可与不可，现下可有决断？”
齐侯购犹豫道：“兹事体大，寡人一时难以决断……”
卫桐子快速站起身。
“那吾先行告辞！明日午时之前，若齐侯仍未作出决断，吾便默认齐侯拒绝，立即启程返回大周，如实禀报大王。”
吕基忍不住发怒：“天使此举，与威胁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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