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预感到什么，宣贵妃脸色苍白，嘴角浮出一抹惨淡的笑。该来的也许真来了，但她从未想过会来的这么快。
只是，她心底的灰烬里，依然残留着一丝儿希冀，她，还是不相信。
是呀，她还是不相信。
他曾那么日日夜夜地贪恋过她，如胶似漆须臾不离。即便她只是另一个女人的幻影，可她的身体是真实的！她给他的欢娱是真实的，她独自为他诞下皇子时，呼过嚎过的痛更是真实的，作为一个帝王，他怎可不见这些真实？
她虽然只是一个乡下女子，顶着别人的一张脸承欢，但她所做的一切，无论多么歇斯底里，仅仅也是想让他看见自己而已。
她，难道就不可以只做自己吗？
如果他不曾那么宠幸过她，那她如今依然可以是一个安分的，低贱的妃子，在这深宫中继续苟延残喘。可他却偏偏给了她最好的恩宠，也给了她内心之处深深的不甘。
拥有过，就无法再面对失去。她就是一只飞蛾，只要给过她光，她就会用命去扑。
宣贵妃静静地站在幽暗的殿宇之中，就像等待命运一样，等待着那个男人走近她。
她看着他穿过园子里灼亮的阳光，跨过门槛走进幽冥的大殿，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向着她走来。
宣贵妃舔了舔嘴唇，仰头看向那张越来越近的面庞，她甚至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而这气息中，似乎还带着昨日的狂欢。
宣贵妃看着这张脸，笑了。
玱玹却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看她，抬手时那玄黑的?袍处浮出了一柄长剑。
宣贵妃只听嗤的一声，那长剑已端端地扎入了她心窝，他扎得又快又狠利，没有半分犹豫与拖泥带水。
宣贵妃睁大了眼睛，入剑的一刹那，仿佛身体并不是自己的，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没入胸膛的长剑，以及那握着剑柄的手。
血顺着刀柄流到那只紧握刀柄的手上，那只手却并没有丝毫的颤抖。
“王上！” 她抓着他的衣袍，身子却沉重地滑了下去
“王上！”宣贵妃喃喃地，抬眸去看那张冷漠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眼中尽是怆然。
他，竟然真的要杀她！
疼痛，如五色灵燕的须根扎进了土壤，迅速蔓延过她的身体。她挥手想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仿佛他在岸上，而她却在水中。
手，痉挛无力地滑过玱玹玄黑华丽的龙袍，与她的身子一起沉沉地扑坠于地上。
玱玹没有看她，伸手将扎入她身体的长剑隐去，血便汩汩地从那胸口的洞中流了出来，粘稠地，淌了一地，就如开了满地猩红绚丽的凤凰花。
宣贵妃的脸伏在冰冷的地上，圆睁着眼睛，一动也没动。
她看见他晃落于地上的影子正向殿外走去，很快，地板上就只空空地，只剩下一层外边投进的浮光。
“贱人！”
这是她在这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也回了他最后一滴眼泪，瞳孔便定格在了这个春日煜煜的午后。
宣贵妃永远也料想不到，不论她算的如何周密细致，天衣无缝。可只要让玱玹意识到谁敢去害小夭，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会考虑任何交代，如同他根本不审那两个宫婢一样，他只需去做一件事，杀了她。
...
此时的章莪宫，景色与宣华宫无有不同。园中飞蝶流蜂，花色迷离摇曳，只不过因小夭的沉睡不醒，似乎又多了一份空静。
宫里的婢女并不多，透过葱茏的植物，只偶尔见她们在廊前阶下，不紧不慢地洒扫修剪着。
青玉正跨出小夭的寝宫，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冷不丁看见走上台阶的玱玹，连忙躬身行礼：“王上。”
玱玹点了点头，兀自跨进了小夭寝宫。
寝宫里，一整排裱着月白色窗纸的雕花木窗上透着一层炽亮的天光，几声婉转的鸟啼，在窗外一声一声的落着，显得很是清静。
洛屿正坐在小夭榻前，抓着她娘亲的手，认真地守护着。显然，小夭那头白发把她吓得不轻。
看见玱玹进得屋来，她原本平静的小脸一下子绷不住了，嘴角一颤竟有了哭声：“皇舅舅，我娘亲怎么了，为什么她一直不醒，为什么她的头发全都白了...”
“你娘没事，她只不过累了，想多睡一会儿，睡够了自然会醒来。 ”玱玹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皇舅舅向你保证，你娘很快就能醒过来。”
听玱玹这么一说，洛屿心中安稳了不少，那快要掉下的眼泪也莹莹转转地收了回去。
“走，我们出去玩一会儿。”青玉上得前来，牵起了洛屿的手，洛屿又看了一眼她娘亲，便随青玉出了寝宫。
玱玹慢慢坐到床榻边，扭头看向小夭。
这时的小夭很安静，既不恼怒也没有欢喜，只兀自躺在那里，皑白的头发绝美地横陈于枕衾之间，就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她的唇瓣，带着一抹浅浅的桃色，轻轻地掩闭，只在唇缝间划过一抹温柔的褶影。长长的睫毛扑落在苍白的眼帘下，一如无风时凝滞的春草，有着幻梦般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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