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满脸愁容，难得在邱水做题的时候推门进来，瘫坐在床上，道：“阿水啊，你知道你哥哥最近怎么了吗？”
邱水不着痕迹地推了推压在胳膊下的书，让卷子合缝地盖住表面，装出一副歪着脑袋思考的样子，摇了摇头，道：“怎么了，哥出什么事了吗？”
徐凤也说不上来，只是本能觉得，自己的大儿子有些不对劲了。要说哪里不太对，总感觉，他不太像以前那样听话了。大儿子从小就没什么主见，家里管得紧，什么话都听他们的，偏偏这段时日开始与他们作对。甚至有时候还会看到他抱着本书看，这可太稀奇了，难道是因为逼他高三的时候辍学，给人整疯了不成？可就那成绩，顶多也就是考个专科大学，在徐凤看来，这何必呢？
她到底没说什么，怕影响小儿子学习，叹了口气就退出去了。心里很担心，这样下去邱水说不得也会被影响，去读那些没什么用的闲书，那本来能考名校的，如果落了下去可太可惜了。这样想着，徐凤下定了决心，同邱永强打了个电话。随后她定了定神色，点上了三支香，恭敬地握在手中，走到观音像面前，面露虔诚，三鞠躬，次次都是90度。再跪下来，又是恭敬地三鞠躬，起身将这三炷香送入香器。接着再跪下来，双手撑地，磕头，起身，双手翻转，掌心向上，又磕一头，如此重复三次，才算礼毕。
“菩萨保佑……”
徐凤嘴里喃喃着，取出了三支清香，点上后，下定决心敲开了邱风的门。见到大儿子的瞬间，徐凤竟然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她到底鼓足了勇气，将燃着的香递过去，绕着邱风的身子，从头部绕一圈，又是腹部，再来是小腿。
“妈，你在干什么？”
邱风看到徐凤这样的操作，也很是茫然，他从未见过这种阵仗。
徐凤勉强笑了笑，没答话，转过身的瞬间脸色阴沉，几乎是逃难一样，连拖鞋都没换，就快速跑下楼了。她一路握着香小跑到小区的垃圾站，将那三炷香熄灭后，丢进了桶里，丢下一句话——
“快走吧，别来缠着我们了。”
随后转身就离开，片刻没有停留。
这路数也不知道缘何而来，邱家每每碰上了些“奇怪”的事情，或者感觉走背运的时候，就会自行操办这么一场。徐凤曾有一段时间身体不好，大口大口吐血，在医院里查不出毛病来，后来还是邱水他外婆来点香送神才好了。可这回，没来由的，徐凤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快结束。
她站在自家门口，想进门，却鬼使神差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楼道里。这一回头，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在下面拐角处，有一个漆黑的“人”分明就站在那，一副要走过来的模样。她骇怕极了，慌忙拉开门走进去，忙不迭上了锁，整个人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徐凤惊魂未定，抬起头，看到自家小儿子抱着作业本站在自己面前。邱水面色平静，问道：“妈，怎么了？”
徐凤张了张嘴，半天没蹦出个字来，摇了摇头，道：“你学习去吧，没事。”
邱水不疑有他，径自离开了。徐凤这会儿已经忙不上管邱水，她咬着牙，又走到观音像面前，虔诚地拜了拜。刚起身，却听到邱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出来的邱风没什么异常，说道：“妈，舅舅说奖金打到你手机上了，你看看有没有收到？”
徐凤勉强笑了笑，拿出手机一看，自己银行卡果然有一条到账信息，足有十万块。她一下子懵了，连忙打开聊天软件，自己大哥已经发语音过来了，很是兴奋的语气。
“阿凤，你大儿子厉害啊！我们忙活三个月没谈下来的生意，他竟然两天时间就给我们搞定了！这一单太关键了，这十万块都是他的奖金！这笔生意结束了，起码能再给他提个十几万！”
徐凤猛然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邱风。这大儿子，让他觉得陌生了。坦白说来，自从邱水展现出了绝佳的学习天赋后，她好像再也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大儿子了。现在认真看看，邱风生得俊朗，眉眼跟自己有些神似，但除此以外，好像什么都很陌生。这张脸，很陌生。
十万块，徐凤有些发愣。自己家不算什么富贵人家，邱永强一人干活，能养活一家子人，手头有存款，能购物，请得起名师，上得起辅导班，她已经很满意了。可往日里平平无奇的邱风突然展现出了比他老子还要厉害的赚钱能力，自己这大儿子，有这样做生意的本事吗？
他读书成绩这么差，平常木讷老实，唯唯诺诺的，怎么是块做生意的料呢？
邱风没有说话，没有开口把那些钱要过来，也没有其他的表示，却偏过头，看向邱水的房门。
他想杀死他，杀死父母眼里那个“神圣”的天才。
他想拯救他，拯救那个挣扎了一辈子的孤魂。
他想毁了……
如果，父母的期望不在自己弟弟身上，如果弟弟可以为了梦想而活，如果是自己会陷入笼中——
快乐，那也很快乐。邱水，你只需要看着那些书“堕落”，只需要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只需要接受家人和亲戚的排斥就好了。那种期待，那种对”完美“的期待，只要属于”我“，属于”我”就行。虽然没有你那样对学习或学术的天赋，但只要有了钱和权，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有书卷气的文人不算难。
“妈，也不是非要很高的学历，才能赚到钱。”邱水收回眼神，浅浅一笑，“说不定，我也可以和那位一样，让一家震惊世界的公司出现在这小小的湖城。”
在现实里，这蓝图已经不只是蓝图，他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公司处在稳定发展的阶段。可是丧子心痛的邱家夫妇，已经没有了为大儿子成就而骄傲或喜悦的时间了。
没错，只需要这样走向就行，只需要这样下去，让父母不再期待邱水，他们就会解脱——
邱水（弟弟）啊，如果当初死的是我而不是你，父母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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