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百户摇摇头道:“下官毕竟是驻地锦衣卫,职责中有监视当地的工作,所以平日里很少和这些当地土豪绅士打交道,这是第一次,关于毕财主纳妾的事情,下官也仅仅是收了钱,然后按照朝廷律法,经过调查,发现双方都是自愿买卖,并无强迫,所以我才判定毕财主胜诉而已,具体的事情,都在卷宗里面记载着。”
金百户前后的回答,加上这一番解释,字里行间全都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他虽然接受了银钱,但是在判这桩案子的时候,完全是按照律法执行的,没有丝毫枉法行为,要想查清里面的猫腻,估计还得仔细翻阅案卷了。
虽说金百户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但是吕小伟还是从他有些躲闪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慌乱。
“这件事要是没有猫腻,那真的是见鬼了。”吕小伟心里暗暗想着,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一炷香功夫后,派出去的锦衣卫带着案卷回来了,当吕小伟仅仅打开案卷看了几行后,就勃然大怒的喝问金百户:“这就是你说的纳妾?这TMD 是暝婚!”
原来,吕小伟打开案卷后,先是查看了附在案卷后面,金百户口中双方自愿买卖的契约,结果上面明确的记载着,卖方名叫汪老汉,买方则是给金百户送钱的毕财主,而交易的对象,正是汪老汉刚刚去世的唯一女儿汪二妞!
虽然吕小伟对这种暝婚这种封建毒瘤深恶痛绝,毕竟一个人死后还要被金钱左右,埋在一个生前根本不认识的人旁边,还要冠以对方的妻妾名义,这种束缚对于向往自由的未来人来说,根本就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是,金百户听见吕小伟的大声喝问,却一改刚才那样胆战心惊的样子,而是挺了挺腰杆,自如应对道:“大人息怒,下官斗胆问一句,咱们朝廷颁布的各项律法中,哪一条是禁止买卖自家子女尸体的?”
金百户嘴里说着息怒,但是这句不卑不亢的问话,却让吕小伟第一次语塞。
吕小伟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年了,但是骨子里面的一些想法,包括人生观和价值观,依然是文明自由社会的产物,所以当看见暝婚的那一刻,不由自主的怒上心头。
可是等到金百户提出疑问之后,吕小伟的大脑瞬间清醒,心中翻阅了一下目前实行的所有律法,却惊讶的发现,原来在如今的世道,别说买卖自家儿女的尸体了,就算是买卖活人,只要是双方自愿,找来保人见证后,也是丝毫不犯法!只有那些诱骗、强迫、掠夺等行为的人口买卖,才是违法的。
(中国古代社会的人口买卖,甚至到了近代,依旧是公开合法的行为,这在清末沈家本的《革禁买卖人口变通旧例议》一文中,可以看出,包括自认为文明的西方国家,在1865年南北战争结束后,才禁止农奴买卖。)
既然律法没有规定,吕小伟只能强压心中怒火,继续研究案卷,自己就不相信,这笔肮脏的交易里面,就没有违法的事实存在。
就算如今吕小伟心思敏捷,过目不忘,也足足看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本案的原告,正是这起买卖案的出卖人,家住同县郊区的汪老汉。
说是叫汪老汉,今年也仅仅四十岁而已,在后世也就是个中青年,假如再结婚晚一点,说不定还在幼儿园家长群里面混。
可是在这个人均年龄四十多岁的时代,“老汉”这个称呼没有丝毫唐突。
说起汪老汉,也是一个苦命人,老婆在十多年前难产死了,所幸生下的闺女活了下来,起名汪二妞。
这些年汪老汉是既当爹又当娘,和二妞相依为命,靠着两亩薄田,饥一顿饱一顿的将二妞抚养长大。
就在今年,二妞刚刚满了十五岁,按照习俗可以出嫁了,长得虽然不算国色天香,但是也算个小家碧玉,附近几个村的后生抢着来提亲,其中也不乏一些家境好点的读书人。
面对一女百家求的这种情形,汪老汉也是打心眼里替二妞高兴,总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苦没有白受,只要自家女儿能嫁个好人家,那么后半辈子也是衣食无忧,自己享不享福倒是其次,最起码死后见了自己那苦命的老婆,也算有个交代。
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就在汪老汉觉得苦日子终于到头了的时候,这一天,汪二妞顶着大太阳,帮着老爹挑水浇地,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汪老汉喊着让女儿休息一下,可是二妞说,就剩下一点点田地了,再来两次就完工了。
听到女儿的回答,汪老汉也就没有再坚持,谁也没有想到,汪二妞在浇地的时候,突然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汪老汉一看,以为自己女儿是中暑了,赶紧上前去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居然发现自家的女儿没了气息。
汪老汉实在难以置信,刚刚还生龙活虎挑水的女儿,怎么在松软的土地上摔了一下,身上连一点点皮都没破,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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