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是底下那人脸上一片冷然。
脑海中吵闹的声音突然消失，像是坠入河流时那一刹那的寂静。
明溪听得面前人抬着头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明、溪、该、死。”
“轰——”
原本寂静的四周突然涌出黑色的潮水，顷刻将空中捂着头的明溪卷进浪花之中。
就像被叔父揣进河水时那样。
水呛进鼻腔，明溪在黑暗中无助得挥动着自己的手臂。
为什么叔父那么讨厌的人会救自己。
要是他一直那么讨厌，明溪不会觉得愧疚。
可是偏偏，在兽潮来袭时，救自己的人却是自己天天盼着去死的人。
明明自己死掉就好了。
明明只要看着自己死掉就好了。
明溪渐渐放下了自己在水中挥动的手，肺中的空气被挤压出鼻腔，形成一连串的气泡从明溪眼前浮起。
他渐渐沉入水底，心想，这么多年他一直谨言慎行，只为赎罪。
少年那些诅咒变作束缚，将他困在了兽潮来袭那一天。
只要自己死掉就好了。
只要......明溪去死就好了。
鼻腔呼出的气泡渐渐变少，水充斥着他的胸腔，如火烤一般，将他内脏烧的难受。
明溪视线随着气泡飘动的方向上升。
脑海里吵闹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明溪只听得自己心脏急促的跳动声，似乎是濒死前最后的呐喊。
突然，气泡消失的上空亮起一道炫目的绿光，映在明溪已经黯淡的瞳孔中。
“......师兄！”
绿色的光芒中朝着坠水的明溪伸出一只手。
明明细嫩的手臂却好似有什么力量一般，在抓住明溪后快速将他拖了上去。
四周黑漆漆的潮水中突然爆发出无数尖叫，水底生出许多只苍老的手拽住了明溪的脚。
绿色的光芒下，明溪低头，在抓住自己脚腕的手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两鬓泛白的发丝在水中浮动，一条长长的红线贯穿整个脖颈，黑色的雾气从他脖颈处冒出，拉扯明溪的力道一寸寸加强。
上方拽住明溪的手有些颤，光芒在黑雾中有一瞬黯淡，又重新亮起。
数条绿色的藤蔓从光芒中伸出，击退攥住明溪脚的那些手。
明溪突然听到有一声低语：“师兄，快醒来！”
似乎有什么力量击退了翻涌的黑浪。
上空的光芒大亮，将明溪整个笼罩在其中。
明溪突然想起扬兰国之后师姐曾对他们说过一句话。
那时是天气晴朗的一天，云辞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挥剑，在鹤鸣声中莫名其妙说了一段话：“世事无常，你们一生中总会有人因你们而死。”
剑风卷起云雾，也吹起云辞额间碎发，她继续道：“人不可能面对死亡心中依旧平静，但是你们要知道的是，你们需要背负那些人的性命好好活下去。”
“那是生命刻下的诅咒，你们破解不了，就好好背负这个愧疚活下去。”
自明溪丹田处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咔嚓声。
体内原本黯淡无光的金丹浮现出许多碎裂开的细纹，有耀眼的金光从中爆发出来，将表面黯淡的尘屑驱散，露出一颗圆润金黄的珠子。
于金光中，缓缓变化成一个盘腿打坐的婴儿。
绿色的光芒被这道金光击退，明溪也清醒的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变化。
金色的锁链从他胸口的伤痕处伸展出来。
“咔嚓——”
在明溪的目光下，锁链一寸寸碎掉，化成金光将他胸口的伤修复。
光芒散去，明溪抬头，看到微微歪腰抓住自己手的陆灵佑。
原本立在空中的植物化成绿色的星光落在两人身边，原本黑色的土壤在这道绿光中开出无数的花。
头上顶着一簇花丛的陆灵佑看着已经清醒的明溪，脸上带着一抹笑：“师兄。”
金光和绿光同时散去。
明溪额间法印在黑沉沉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那是一棵刚生出嫩叶的小草模样。
绿色的星光如一滴晨间露珠，顺着法印滑落在明溪眼睑处。
他微眨着眼，那颗晶莹的水珠从眼睑处落下。
如少年从不在人前流出的泪。
被陆灵佑抓住的手微动，又重新放开。
他低声回道：“师妹。”
陆灵佑没有管明溪的手有没有动，她只惊喜于明溪的变化和胸口好了的伤。
少女松开手，发丝随着她直腰收手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师兄！你成功晋级了！”陆灵佑看出了明溪境界的提升，笑着执诀行礼，“恭贺真人成功得道！”
境界在秘境里晋升，雷劫会被秘境挡住，所以本就是半步元婴的明溪如今成功悟道和进阶，得陆灵佑一声真人不为过。
明溪还没说话，陆灵佑已经蹲在他面前，托着腮问道：“师尊会给你取什么道号呀，师姐的道号是她自己的名字，你也会是吗？”
半点没有问明溪之前经历了什么才会思绪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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