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问候就像一把刀子，迅速将过往的画面切断。
医院里的喧嚣声重新回到耳边。
孟允猛然惊醒。
“对、对不起。”
侧身让开一点位置。
大着肚子的孕妇任由身边的丈夫扶着她往前踏上扶梯。
回头看了孟允一眼，转头和身边的丈夫说起话。
“这小姑娘不会有什么事吧，她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她身边的丈夫不耐烦地扯着她回头，“人都在医院了，有事也不关我们的事，检查时间快到了，我还等着看我儿子呢。”
说到儿子，孕妇的面部表情瞬间柔和下来，抬手轻柔地摸了摸肚子，身上已经有了初为人母的温柔神情。
“这次检查应该可以看到宝宝的模样了吧。”
说到这个，丈夫不耐烦的神情也软了下来，“听人家说六个月做四维彩超就可以看到肚子里孩子的模样，待会去问问医生……”
随着自动扶梯的上升，孕妇与丈夫的说话声越飘越远。
孟允才像如梦初醒一般，回头向身后看去。
不远处，好几个护士推着救护的床前往急救室，病床上病人的头正好朝着孟允这边，拐弯的时候，孟允透过人群的缝隙，正好看到女人的脸。
白皙的面容半边都被血色所覆盖，经过长时间，鲜红的血已经干涸成暗红的颜色，粘连在脸颊划了几道伤痕上，让它和另外半张脸对比起来显得十分可怖。
护士动作很快地推着病床消失在大厅，女人的脸在孟允的眼里一闪而逝。
速度极快。
但女人的脸就像一道烙印，深深印在了孟允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站在人群之后，浑身发冷，细看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着抖。
……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和车祸后醒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孟允苍白着一张小脸进了一楼的卫生间。
在洗手池前站定，感觉胃部在翻涌，孟允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唇瓣更加苍白无力。
身后的卫生隔间传来一阵抽水声，随后是开门的声音。
“你没事吧?”旁边的洗手池站了一个穿着裙子的女生，正关切地看着她。
孟允摇摇头，“没事，刚刚看见他们抢救病人，有点恐怖。”
女人刚刚在厕所也听见了好大地喧嚣声，不过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抢救。
见孟允双眼无神似是被吓到的样子，女人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
“没事的，回去和朋友家人呆在一起就好了。来，吃块巧克力。”
孟允低眸看着女人递过来的巧克力，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一动不动。
女人见孟允盯着她手上的巧克力，却没有动作，以为她害羞，便笑着拉开她的手将巧克力塞进她手里。
“姐姐先走了，不要多想，没事的。”
女人离开，卫生间安静下来。
孟允拧开水龙头，将巧克力放在一边，双手捧起冰凉的冷水往脸上泼。
反复几次。
而后，她抬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中她的唇瓣微微泛白，脸色苍白无血色，颊边贴着沾湿的碎发，水珠停留在脸上，如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弱小，坚强。
她其实不是对车没有阴影，只是她隐藏得太好了，谁都没发现。
事实上，只要车速过快孟允便会感到不安，更见不得车祸，每次听到哪里出了车祸孟允都会尽量避免直面碰上。
平时还好，但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呼吸急促，感到窒息。
只要坐在驾驶座上，孟允似乎就能看见迎面撞过来的货车。
所以在高考过后班上的同学纷纷相约趁着这段长达三个月的假期学车考驾照，孟允没有去。
孟允双手撑在台子上，深吸口气，这才转身出去。
外面的抢救还在继续。
孟允站在卫生间的长廊突然停住脚步，心里焦躁、不安的情绪不断地翻涌着，像是能席卷一切的海啸，倾泻而来。
良久，外面庞大的喧嚣声渐渐沉寂，孟允才迈着步子出去。
“允允。”
听到声音，孟允抬头。
叶行云才看清孟允的脸色，苍白无力的样子像是经历了什么大事，明亮的杏眸暗淡，似是天边跌落的繁星，看得他心脏一紧。
他放轻声音，似是不敢惊扰到她，“允允，你怎么了？”
叶行云微微俯身，狐狸眼望入她的杏眸。
孟允没想到会在医院看到叶行云。
可是在看到叶行云的一刻，孟允很安心。
就像……就像一颗焦躁的心找到了归处。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很脆弱，看到叶行云脸上担忧关切的神情，听着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她涌起一阵想哭的冲动。
杏眸慢慢溢出泪花，模糊了眼睛。
“你……”
叶行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看见孟允眼里含着的泪花，他只能无措地抬手。、
指腹离她的脸颊越来越近。
下一刻，她拉着他腰间的衣服，似是不受控制般的，扑进他怀里。
叶行云一顿，随即抬起的手顺势抚上她的头发。
眸光低垂，视线落在腰间的手上。
纤细的手指紧紧捏着他的衣服，指节微微发白。
即使医院嘈杂，他也能听见怀里的小姑娘细微的抽泣声。
像只刚出生的幼兽，无助又害怕。
片刻，察觉怀里的人似乎平静下来。
叶行云低声问道：
“没事了？”
孟允在他怀里点点头。
由于靠的太近，点头这个动作更像是小猫蹭蹭，蹭得叶行云心里一片柔软。
孟允吸了一下鼻子，似是不好意思地从叶行云怀里退出来。
松开捏着衣服的手。
然而刚刚放开，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
孟允任由叶行云将她拉到人少的楼道。
松开。
熨贴的温度从手腕上抽离的那一刻，孟允下意识微抬了一点幅度，似是想追寻那温暖的温度一般。
反应过来，孟允若无其事将手垂在身侧。
叶行云将纸巾折叠好，伸手帮孟允擦眼泪。
“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孟允不太自在地缩了一下脖子。
“我自己来。”
小姑娘现在心情不好，叶行云也没在这件事上坚持。
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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