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禾跟在爸爸后面，穿过老人陪护的几个人走到舅舅的床位面前。
他半躺在上面，脸色黄里发白，嘴唇也没多少血色，先前一定是痛极了，手上还输着液，满满的很大一瓶。
南禾克制那一瞬间的泪意，咧着嘴角开口：“舅舅，看看我是谁？”
“崽儿，你来啦！”他看着南禾露出和蔼的笑，说话有气无力。
“嗯嗯，我今天刚期末考试完，马不停蹄飞奔过来的。”
“其实看不看没什么的，休息一下，空了再来也是可以的嘛。”
“我来看你就是休息嘛，舅妈和表妹表弟都在，挺好的。”
南禾本能地想问他哪里还疼不疼，可是理智瞬间战胜本能，选择只字不提，她今天不能主动提起病，就当正常陪聊的就好了。
舅妈给南禾搬了个凳子，让她坐在舅舅的床前陪他聊天。
“那你期末考得怎么样啊？有没有把握拿下第一名？”
“说实话，没有，前三能稳，第二靠运气。”
舅舅闻言指着另一边的表妹教训道，“你听听，你姐姐成绩这么好，你一天吊儿啷当……”
表妹从小就伶牙俐齿，遇事绝对不受委屈，“你不看姑姑和姑父多聪明，你再看看你和我妈？智商完全被碾压。”
舅妈本来在削苹果，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表妹反驳，“你说你爸就行，扯我干什么？没良心。”
看来舅舅是作势要拉一家人下水，“行啦，我们三个，天下乌鸦一般黑。”
鲁简走上前教训道：“鲁单，你说你是不是个小孩子心性？这不是存心无聊找架吵？你是看不惯她们两姐妹感情太好是吧？非得说几句离间一下。”
血脉压制，他被鲁简管了几十年，怕她也敬她，自然不会再和她唱反调，“姐，都是开玩笑。”
表妹躲在妈妈身后大胆发言，“我和二姐姐的感情才不会被这个“搅屎棍”搅散。”
乱套了，大鱼吃不了，自己女儿这个虾米还不行吗？
鲁单：“嘿，我给你脸了是吧？从你姑身后出来？”
“就不。”
“看你敢？”
……
众人吵吵闹闹笑作一团，旁边床位的爷爷也时不时加入这场“混战”。
南禾突然望见窗外，天真的快黑了，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她突发奇想问道：“舅舅，看不看大雪，昨天和今天下大雪了哦！”
鲁单抬头望着天，感叹道：“好多年没见过大雪了啊，他们都跟我说了，可惜我不能出去。”
南禾笑得神秘，跟他说：“没关系，我去给你带回来看。”
“太冷了，别把手冻坏。”
“没事的，我不怕冷，我马上就回来。”
她正要起身，突然被舅舅拉着手臂，他说“稍等”，随后从床头柜子里翻出来两副崭新的毛绒手套递给姐妹两人……
南禾接过来，却不懂他的意思，好在他随后解释：
“这是我有一天逛商场路过一个饰品店看见的，我感觉好看又保暖，天气预报又说今年要下雪，冷得很，就给你俩买了，一人一双。”
说完还放低声音继续叮嘱她，“你姐姐都没有，谁叫她还没回家，别跟她说。”
“谢谢舅舅，我很喜欢。”
舅舅半开玩笑道：“不客气，你以后肯定有出息，记得长大后挣的钱，孝敬你老舅一点哈。”
南禾点点头：“只要我有，一定给你花。”
……
舅妈在一旁问他什么时候把手套带来的。
他说这两天最冷，估计南禾考完会来医院看他，所以早早地就装在那个住院固定的行李包里面了。
南禾内心翻涌，她的头很热，鼻尖发酸，眼框也越来涩，即将撑不住的时候，她迅速背过身去压制着哭意，“舅舅，我去去就回。”
她准备走，舅舅提醒她叫上表妹一起他才放心，别走远。
南禾转身拉着表妹出去，两人一起去装雪。
“姐，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她顺口一回，“眼红你有个好爸爸，老是给我买东西。”
妈妈说表妹不知道舅舅的真实病情，她还太小了，还是那句话，一切都由舅妈决定，南禾不能露馅。
“姐，别乱说啊，姑父也很好的，他给我买课桌，还给我钱花。”
“对啊，你说得也不错”，南禾认同地答道：“好好好，他们都是好爸爸。”
两人坐电梯下到一楼，开始找周围的花园，树丛生上面一层的雪是最多也是最干净的，并且底部镂空没积水也不易融化。
找准目标，南禾把手套脱下来好好装进衣兜里，拿出塑料袋。
表妹不解，“姐，脱下来干嘛，这雪是干的啊，又不会打湿，你不冷啊？”
南禾言简意赅，她想快点儿装雪回去，“不冷，会脏。”
两人转了一圈，足足装满了两大袋，拿回病房的时候还是原样，舅舅伸手抓了一把，他说跟小时候一样白，跟零八年一样软……
两姐妹在他的指挥下开始隔着塑料袋给它们捏造型，可惜没有当年用的辣条，最后用苹果皮做了小雪人的围脖。
做出一个造型，舅舅就拿出手机各种角度拍一遍，南禾说做得丑，他笑着说很好看。
……
晚上十点，住院部的楼都开始安静下来，一家人也要走了。
南禾跟他说明天再来看他，叫他好好治疗，如果再下雪的话，就给他堆一个很帅气的超大雪人拍给他看。
……
几人回到家，南禾拿出手套紧紧地捏在手里，一直盯着它看，沉默一段时间后又走进了房间。
鲁简看出来她的异常，轻轻来到她的房间询问情况，南禾擦干泪，一股脑把许愿失败的事和自己的纠结都告诉了她。
本以为她会生气，因为事关她的亲弟弟。
谁知她只是笑着戳她的头，“你傻不傻啊？拜神仙许愿，拜老天许愿，向流星许愿，过生日许愿……
现在又来个向初雪许愿，许愿这么灵的话，我们还当农民干什么？
许愿有用的话，我年轻的时候每次许愿都是希望你外婆长命百岁，怎么没人给我应验？
我向来只相信事在人为，上天只会锦上添花或者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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