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答他的话，只觉得他是舍不得女儿将来有一天会嫁人，因而笑了又笑，一直听着他的碎碎念。
“虽然国外的教育是有可圈可点之处，但咱们国内的学校难道就不好吗……咱们国内也有很多人才呀……”
“其实我也不一定让她成为什么人才，只要她能健康快乐就行了……”
“虽然我也希望她有自己的理想、能够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很多她觉得有意义的事，但这些也不一定非要出国呀……”
“对……就留在我身边就好了，我永远当他身后的人……有我看着呢，一定能避免她会被人诱骗……”说完他用右手直接拍了一下方向盘，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
“你连续说了快半个小时了，乡村小路都被你走过好一会儿了，眼看就要上高速了，你还这么不静心可怎么办？夜间开车本来就要更加小心的……”我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碎碎念模式，从来没有人让他把女儿送到国外，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的。
赵哲终于回归现实，选择专心开车，赵霏霏看着路边一闪而过的路灯和远处的万家灯火，有一些发呆，不一会儿就躺在后座睡熟了，根本不知道她的老父亲因为她的将来操碎了心，短短半个小时内连她的一生都打算好了。
真是父爱深沉。
我坐在副驾驶恍惚了一会儿，后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赵哲说着话儿，他有时回答我一两句，有时回以轻柔的笑声。我跟他说了这几天在家里发生的事，说到孙二虎的时候他还多问了几句。
后来说到我女儿的时候，我跟他说了过几天贺老师会过来拜年的事。
“他们今年会订婚吗？”赵哲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催……”我回答。
“嗯，贺老师看起来倒是对依依挺用心的，就是工作普通了点儿……”
“大学老师还普通啊？我觉得跟我依依正合适。”
“我总觉得依依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我也不知道，依依一直是学霸，也特立独行，我以为她毕业后会找一个有挑战性的工作呢，没想到最后选择了一个老师的岗位……但只要是她心里想做的，我想她工作中肯定就是开心的，当老师压力又小……”
“嗯，只要是她过得开心就好～”赵哲也附和。
“他们两个都是老师，算是志同道合，又在同一个学校，将来……有外遇的可能性就会小一些……”
“你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心痛吗？”赵哲又拍了拍我的手。
“那你呢？”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我还是会心有余悸～”
“心有余悸？”
“嗯，你试想，一个在前线拼命厮杀的将士，好不容易赢了战争，回家的时候却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捅了几刀，而且刀刀都是奔着自己性命来的，那种感觉你想想……”
“所以你很多年都不信任别人，是吗？”
“是很多年都不信任女人～”他把我没好意思说出的话说出来了。
“那你信任我吗？”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不信认你，能跟你结婚吗？”他扫了我一眼。
“谢谢～我定不让你失望……”其它方面我给不了承诺，忠诚方面我可以有十足的底气这么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又把皮球踢回来了。
“我不心痛～我想我们都已经放下了过去的抱负，可以在人生的后半场结伴而行，相互信任、相互扶持……”
“说得好……”
一路上聊着天就这么到家了，这种感觉很好，没有误会，没有争执，夫妻一起聊聊孩子和家常，无关爱情和风月，守住简单而又平淡的生活，一年又一年，岁月的年轮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
……
我们到C市没两天，儿子和女儿他们也都返回了，女儿是因为贺老师要来的事，儿子他们是因为又要开工了。
在L市老家的时候，我跟儿子提过一次茸茸妈给我打过电话的事，也跟他说了赵哲说的索要赔偿和签订协议的想法。他当时觉得这都是空话，茸茸妈就算签订了协议也不会履行……
我觉得事情该做也是要做一下的，如果能把茸茸家的房子拿来当把柄，以后他们再来要钱或者找麻烦的可能性就小一些。而且狗急了也会跳墙的，茸茸是独生女，真把她判了刑对我们也不会有好处，茸茸妈会疯的……
后来儿子就说跟儿媳商量一下，因着大哥刚过世，这件事后来我也就没多问。
一直到他们回来，有一天茸茸妈又一次给我打电话我才想起来这事还没处理。茸茸妈已经完全没有当初的盛气凌人了，语气中尽是哀求，说她愿意把她女儿从我儿子里要来的钱还出来，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打扰我们，他们会永远离开C市……
我又没了主意，只得把电话又交给了赵哲。
我是很想答应她的，但我担心放她一马之后，以后还会来作妖，没完没了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赵哲跟她还是按照原来商量的实施的，没过几天儿子就把这些年茸茸拿走的钱的记录都整理好了，数目不算小，加点钱都可以在C市给个首付了。
我以为茸茸妈没有钱给的，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把钱打到了儿子的账号上，让我们颇感意外。有些人真的人不可貌相，茸茸妈手里存款还不少，可见她真的不是因为缺钱才去让女儿傍大款的，她是因为思想认知出了大错。
可恨又可怜。
茸茸妈以为还了钱之后就可以让女儿出来了，但她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在签协议的那天，我也在场，她对我一直都很仇视，但经过执法人员的改造过后，她冷静了不少，签完协议她木然地走到我面前，冷冷地问：“你为什么看不上我？明明我跟子洋相处得很好……如果孩子还在……”
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我真的无话可说，正如嫂子说孙二虎那样：有些人活一辈子都是稀里糊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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