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估摸着不到一百只。均摊到五湖四海，好像也没有多少。
三十三重天的石梯上边，原本是一片空旷的平台，被曾二郎搭起了围挡和棚子，挂满了灯笼，有点像是乡村结婚吃席的高配版。
虽然看着富丽堂皇，但掩盖不住那股子暴发户的气质。
我琢磨着这些仙家好像也没见过啥世面，改天有机会带曾二郎去颜董或者叶廖凡那边吃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别的不说，中式国宴或者宴席也是有讲究的嘛，眼下大家围在几张桌子旁边等着开饭，和农家乐有什么区别？
曾二郎也给我安排了一个位置，让我抱着婴儿落座。
原本我是没资格上桌的，得站着跟在曾二郎身后，运气好就能蹭两口，运气不好就干瞪眼。但眼下，我借着这个婴儿的东风，和各路牛鬼蛇神坐在了一起。
坐在我左边的，就是那个梳着油头的小老板，他胳肢窝夹着个皮包，手上捏着个bb机，时不时看一眼手腕上边的金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很有钱。
坐在我右边的，则是一个看着挺朴实的小青年，皮肤晒得黝黑，穿着最普通的短衫，东瞅瞅西看看，说话还带着一股子浓烈的口音。
曾二郎站上台，开始说起了一堆场面话。虽然我知道他爱面子，喜欢出风头，但没想到他这么能讲，场面话一大堆，说起来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唾沫横飞。
底下的人坐不住，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小老板也闲不住，瞧见了我手上戴着手表，就搭话道：“欸，兄弟，你这表多少钱买的啊？”
我客气的笑了一下，说道：“没多少钱。”
小老板皱起了眉头，仔细盯着我的手腕，似乎非要瞧个仔细。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只好把手表摘了下来，递给他说道：“您掌掌眼？”
“好嘞！”小老板接过。
他上下仔细看了半天，说道：“这不便宜吧？这牌子我认得，格伦兴，不便宜，二手的得一两千吧？”
我耸了耸肩，说道：“差不多吧。”
小老板讲手表还给了我，顺带给我发了根烟，说道：“兄弟，在哪发财啊？”
我接过烟，没抽，别在了耳朵上边，说道：“南粤那边，刚回老家。”
小老板哦了一声，还没说话，我怀里的婴儿就忽然叫道：“本座要抽烟，给本座把烟点上。”
我瞪大了眼，说道：“这么小就抽烟？”
婴儿不爽的说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这又不是本座正身，你管他小不小？搞快点！”
我皱起了眉头，说道：“那我要是说不呢？”
小老板连忙打圆场，说道：“没事没事，我这儿还有，我给您点上……”
我瞪了小老板一眼，厉声说道：“做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你让他抽烟？”
小老板压低声音，凑近了说道：“仙家都上了身，他指定是活不了啦！何必找不痛快呢？它要抽烟，给它抽不就完了，少抽这根烟也活不了。”
我心里一惊，这才想起，仙家上身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件极其要命的事情，就算是成年人，也免不了要大病一场，更何况是一个婴儿？怕是仙家一走，他就活不成了！
“好歹孩子是无辜的，”我心底隐约带着怒气：“何必牵连孩子？”
婴儿尖叫：“本座要抽烟！本座要抽烟！区区一个小厮，也敢顶撞本座，要不是看在灰老太爷的面子上，本座非得活吞了你不可！”
我冷笑一声，瞥了一眼青铜门，见它还是开着的，我便默念请神咒，请胡倩上身。
冥冥之中，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传来，胡倩那妩媚轻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几天不见，你跑哪儿去了？找都找不到。”
听到胡倩的声音，我略感安心了许多，在心里回复道：“这不是来帮您觅食了吗？正开宴呢！您上身瞅瞅，喜欢哪个，我就给您带回去尝尝鲜。”
“好嘞，还得是你有心。”胡倩笑着说道。
在她上身的那一刻，曾二郎轻敲锣鼓，高声宣布道：“开宴咯！”
下一瞬，一股浓烈的猩红雾气从我身上散发出来，霸道却又轻柔，目空一切，席卷全场，就连曾二郎都露出了惊容。
胡倩那活泼且骄纵的声音从我嘴里响起：“啊！那耗子，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此话一处，曾二郎的脸都绿了。他随手丢掉锣鼓，一旁的村民连忙接住，只见他阴沉着脸盯着我，说道：“这话不太合适吧？阁下莫非不懂规矩？”
胡倩根本懒得搭理她，出了我半边窍穴，成了捆活窍，我自个能说话了。
她在我耳边说道：“我正泡澡呢，面子给你了，事情你帮我张罗好，就以那耗子为标准，给我弄一两个回来尝尝。”
说完，我就能感觉得到，她移开了目光。
我低下头，看向怀里抱着的婴儿，冷笑道：“活吞了我是吧？要抽烟是吧？老子倒要看看你是哪路神仙！”
婴儿露出惊恐的神色，他身子里头的仙家刚要跑，猩红的雾气席卷而来，抓住了残留着婴儿身上的因果线，顺藤摸瓜，冥冥中我的目光看到了千里之外，一只躲在山洞里边瑟瑟发抖的野猪。
我没兴趣继续追究，也没办法对它做些什么，只能暗暗记下它的气息，收回了目光。
仙家离体之后，我怀里的婴儿没有苦恼，而是停止了呼吸，静静地，一动不动。
这一刻，全场具寂，所有牛鬼蛇神都将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我正准备将婴儿的尸体收进饕餮袋，打算有机会去外边找个地方安葬了。这时，一道幽蓝色的魂魄从婴儿身体里飘出来，直入寥阳殿深处。
白仙取走了这个婴儿的魂魄。
我将婴儿尸体收好，瞥了一眼寥阳殿深处的药王菩萨神像，它依旧端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随后，我抬起头，看向曾二郎，笑着说道：“灰老太爷，您也看到了，我没撒谎吧？”
曾二郎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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