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千秋,祝寿的人多,还要摆大戏,平日也没这么累的。今日多亏绾心,才得脱身出来,才能早早见到你。”太后笑道。
“大戏甚么时候结束?”
“申时三刻。”太后道,“母后今日就说病了,晚上不去筵席了。”
“母后不用为了恭儿这样。”献恭有些羞愧,道。
“筵席只有承景和绾心,日日都能见到,恭儿难得见一次,恭儿最大!”太后却笑道,“凉州冷吗?”
“冷。”献恭道,“比天京冷多了。”
“母后送去的炭,暖和么?还够么?”
“暖和。”献恭笑道,“将士们都欢喜。都够,都够的。”
“那是幽州的好炭,母后再送些去,再紧不能紧了前线的将士!”太后笑道,“那个白公子,见着了么?”
“见到了,”献恭展露笑颜,道,“不愧是颜儿挑的,是一等一的良人。儿子把母后写的合婚庚帖给颜儿了,她高兴极了!”
“好!好!等得空了,让他俩来天京见我一面,母后也想看看。”
“是。”
太后见献恭饱了,立刻让冬茉带献恭去偏殿沐浴,自己又跑去了寝殿,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此刻的太后似是吃了二斤人参一般精神。
太后的寝殿藏了好几箱子的衣服,都是从前丈夫愍帝的旧衣,太后找了几件出来预备让献恭换上。
北风催着黑漆漆的云从天际而来,九重城的上空已经听不见鹭鸟的叫声了。
沐浴一新的献恭从偏殿出来,穿着父亲的旧衣,却格外精神。太后又在这间隙里沏了枫露茶,已经出了三四遍色了,现下正巧是能喝的时候。
“母后,听说您身子不爽,儿臣来看您了!”
承景的声音在殿外想起,但北风伴雪,他的所有热情被一下子浇灭。
献恭在殿里。
“恭儿?!”承景揉揉眼睛,不敢相信,惊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承景。”太后起身,暗叫不好,不知是哪个宫人走漏了消息。
承景拉着一身朝服的绾心快步走进殿内,细细端详。
真是恭儿,真的是恭儿,他回来了,没有奏报,私自回京,而且没有在未央宫朝拜,而是来了长乐宫,找母亲。
承景冷笑一声,道,“母后说身子不爽,不能看戏,缘来是长乐宫在演《四郎探母》!”
“臣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长乐未央!”献恭立刻跪拜道。
“朕不知,朕竟然还是皇上。”承景冷笑道,“朕问你,燕王这次回京,可有奏报?!”
“回皇上,此次行路仓促,未曾奏报。”献恭未敢起身,道。
“这次是私回天京?”
一声长久的寂寥后,献恭道,“是。”
“朕听闻,你解了凉州之围?”
“幸有皇上的中央军,骁勇善战,才得解救凉州。”献恭回道。
“你私回天京,凉州失守怎么办?”承景一脸冷峻,反问道,“让朕再给你十万中央军吗?!”
“臣不敢。”
“皇上,恭儿是你亲弟弟,不必这般咄咄逼人。”太后道。
绾心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扶起献恭解围道,“皇上,恭儿弟弟好容易回来一次,回来了我们才算团聚了。”
承景不理睬绾心,道,“今日是母后千秋,朕特地作画为母后贺寿,又听闻母后身子不爽…映雪劝朕百善孝为先,朕便带着绾心躲开众人来为母后祝寿,不想儿子还是来迟了一步。”承景踱步到太后身前,冷笑道,“母后让我不必这样咄咄逼人?”
“母后常说我的用功不在诗书上,可我明明也念了书的。《郑伯克段于鄢》,只因庄公之母独宠幼子,苛责长子而致。”
殿外的冷风呼啸着在众人之间穿梭,长信殿一下子便冷了。
“很好,很好。皇帝是读书了。那,”太后亦冷笑道,“‘兄弟阋于强,外御其侮’,读过吗?”
“母后!”献恭见太后动怒,立刻上前哭泣道,“皇上!犯不着为了恭儿龃龉不和。恭儿这次私回天京,错在恭儿!恭儿愿意领罚!还请皇上责罚!只是且莫再与母亲争搅是非。母亲,已经承受不住那么多了。”
太后望向儿子,此刻他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太后不禁也潸然泪下。她不明白,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说好的兄友弟恭会变成这样。
太后正欲争辩甚么,却听承景开口道。
“燕王李献恭听旨。”
“皇上,这是恭儿弟弟啊。”绾心拉着承景的衣角劝道。
“臣在。”献恭跪下道。
“此次擅离职守,私回天京,实数大错,朕令,燕王无诏,不得回京。”
“臣领旨。”献恭道,而后转向太后,声泪俱下拜别道,“儿子李献恭,叩别母亲,愿母亲身体康健,长乐未央。”
午夜,献恭一人一马缓慢地走在九重城里。
九重城不让骑马,献恭只得这样慢慢走,可即便慢慢走,九重城也小得可怜,竟一步两步便走到了城门口,全然没了小时候那走也走不到头的广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