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式南知晓母亲擅长书画,对痕迹鉴定颇有心得。
每个人在不同时期写的字,由于心境等内外因素的影响,笔锋都会有细微甚至明显的差异。在术业有专攻的人看来,痕迹差异会更加明显。
申式南对素未谋面的父亲有憧憬,有愤懑,虽然几位舅舅对他的关心无微不至,但终究不能替代父亲的角色。
听母亲如此一说,申式南不禁想起端午那天,申佑也提起过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莫非父亲真的遇到不测?可他想不出,如果真有不测,为何信函里不告知。
他不希望母亲忧心,此刻他无比希望自己也有仙术,能霎时间见到父亲,或者听到他说几句话,以解母亲之忧。
看来,得空一定要问问紫蕺,神仙有没有这方面的法术。
他不明所以,只能安慰母亲几句,顺道说起自己有了中意的女子,打算会试之后便正式下聘。
谢清溪问起钱樟落家的详细情况,得知钱家与冯家乃是连襟之后,谢清溪隐隐有一丝忧虑。
“我听你小舅说起过,冯阿敏的妻族,是含山公主一脉。这么说来,钱家也是皇亲国戚。”谢清溪道。跟皇家扯上关系,不见得是好事。
含山公主是太祖的第十四女,母亲是高丽人韩氏,韩氏据说是太祖后宫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因此含山公主也是十六位公主中,相貌极为秀丽的一位。
可惜的是,建文初期,含山公主的丈夫尹清就英年早逝,幸好留下有两个子嗣。
含山公主的两个孙女分别嫁给了钱淙流和冯阿敏,这也难怪冯阿敏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太仆寺少卿,掌管皇家车马和全国牧马。
申式南不在意不稀罕也不担心,反正他又不是要做驸马。
中秋过后没多久,谢栖桐正式在通政司就任。等申式南舅妈和表弟表妹一家齐聚新府邸,谢栖桐便以舅父名义,一番张罗之后,申式南钱樟落双方依媒妁之礼,完成了纳征,也就是订婚礼。
深秋的一个上午,申式南被李时勉派人从彝伦堂叫走。
(注:彝伦堂是国子监博士等讲经授业的地方,相当于当代大学的阶梯大教室。)
这次是顺天府正三品的新任府尹王贤亲自拜访李时勉。同行的还有刘捕头,不过,这会儿他与两位捕快候在外面。
一番寒暄后,王贤向申式南说明来意:“老夫与姜涛有些交情,他曾与我说起过你。有个案子,事涉武定侯,我向皇上讨来口谕,让你以太学生身份协理侦缉。”
姜涛是前任顺天府尹,在任九年,一生清廉。交趾一案中,他暗中给申式南不少支持,申式南对他也极为敬重与感激。
王贤是不久前上任的,此前他曾任过教谕,被陷害下狱的大理寺少卿薛瑄和现任户部右侍郎张睿等都出自他门下。
他没有自称本官或本府尹,而是自称老夫,这让申式南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太学生信息的灵通不亚于茶坊酒肆闲谈,尤其是官员的变动,其履历等信息早就传开。王贤接替姜涛执掌顺天府尹,申式南自然也了解过他。
“有幸蒙先生青睐,学生感激不尽。武定侯乃我朝开国功勋,郭英侯爷曾被太祖赞为唐之尉迟敬德。不过,凡事皆在纲常法理之内。”
申式南自称学生,既可以理解为太学生,也可以理解为先生的学生。称王贤为先生,既有“达者为先”的师者之意,也有相对于学生的老师之意,更有文人学者的通称之意。
后半句话却一个表态,意思是管他什么勋贵,只要有违纲常法理,皆无畏无惧。
王贤微笑点头道:“好,好。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我直说无妨,此案虽然棘手,但你能接触到很多人。”
似乎一切早在意料中,王贤表面不为所动,但其实已经有些心花怒放。
他最喜欢被人喊作先生,而不是官职。官职变来变去,但先生却可以是一生的称呼。
尤为关键的是,他其实是在提携后辈,而申式南称他为先生,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以后申式南做官了,依旧是他的学生。
这一点双方心知肚明。
“具体案情等会儿刘庄说与你。我先给你透个底,现今袭爵的武定侯郭玹,宣德年间曾执掌宗人府。郭玹同父异母的弟弟郭镇,媳妇是永嘉长公主。”王贤道。
刘庄便是顺天府刘捕头。交趾一案,他虽然没能获得品级,却被赏赐了一柄腰刀和宝钞衣物等。
宣德之后,宝钞基本形同废纸,市面上不再流通,主要用作赏赐。
不过,据说这是最后一批被赏赐的宝钞,因为之后没多久,宝钞便被正式废除。
刘捕头常常吹嘘两点,一是家中珍藏有最后一批御赐宝钞,二是古往今来唯一有佩刀的捕头,而且这佩刀还是御赐的。
他的佩刀,说起来得感谢申式南。当初办案,申式南用不惯捕快的铁尺,便以顺天府的名义要了一把腰刀。
后来刘捕头与潘德森分别带队缉拿轿夫,申式南看出两位轿夫是武林高手,便将腰刀给了刘捕头以防万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