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珂城逐一亮起了灯。
兰十七在灯火间一路飞奔,来到王屠户家。
将王屠户捉拿归案后,府衙派人搜查过他的住处,没搜到任何女子的尸体。
杨李氏被杀好几天了,官差们不指望找到杨李氏的尸身。
无功而返后在卷宗上记了一笔“下落不明”,没有深究。
“假如他真把杨李氏剁成了肉酱,你到哪里去找?”
伊萨跟着他跑进院子。
“那也得有陈姐的首级。”
兰十七借着四周升起的火光,察看院子的地面。
“找到不找到陈姐的首级,有什么差别吗?”
兰十七的推断毫无纰漏。
邵乐楼解释不了他为什么越狱去杀王屠户。
他与王屠户杀人事实确凿,两人不承认也无法否认。
杨李氏的尸身在哪里,似乎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有。有很大的差别。”
兰十七咽了口唾沫。
“杨李氏申时回到家,小玉戌时发现她身亡。那么短的时间,先是陈姐杀害杨李氏,再是王屠户杀害陈姐,接着分尸,余下时间够他数趟进出包子铺,藏匿杨李氏尸身吗?”
“这……”
伊萨思考了下。
王屠户装作若无其事在街上穿梭,走得不能太快。
依路人步行的速度往返包子铺与他家,哪怕只走两回,也时间够呛。
“这是一个说不通的地方,另外还有个说不通的地方。”
伊萨由屋里取出一只油灯帮他照亮。
“杨李氏做事从不为别人考虑,伺候这样的主母,小玉照理心惊胆战,生怕出任何差错。那一天杨李氏叫她吃完晚饭去自己家,她怎敢姗姗来迟?”
小玉假如早一刻到达,几个人间一环扣一环的连环闹剧也进行不下去了。
伊萨明白了他为何面色惨白。
“邵乐楼在不夜坊监视包子铺,小玉假使进过包子铺他肯定知道。”
“对,所以小玉没有进过包子铺。她是在街上遇到了王屠户。”
兰十七绕院子一周,在水缸边弯下腰,沿缸底摸索了一阵,捡起一枚闪着微光的圆片。
那是枚珠片。
在这里抓到邵乐楼的那晚,水缸下有亮光一闪而过,伊萨那时候没在意。
这珠片依稀在哪里见过。
“是小玉……鞋子上的珠片?”
她从杨李氏宅子出来时,脚上正穿着缀有这种珠片的鞋。
杨李氏喜欢她这双鞋,那日以为自己绣相同的鞋面为借口邀她去家中。
“小玉那日进杨李氏宅子前,来过老王家。”
兰十七捻高那枚珠片。
“大晚上,她绝不是来买肉。”
兰十七环顾老王逼仄的院子。
*
“案中案,最烦人。”
靳月夔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
“以为一切水落石出,结果一切回到原点。”
他一抬手,侯泰元机灵地给他杯子续上水。
“你挺勤快啊?”
靳月夔扭头看他。
“要不要换上丫鬟衣服,来客栈干份兼差?”
“小将军您说笑了。”
侯泰元敢怒不敢言,走到他背后作势扇他。
“原本也没水落石出。”
兰十七在靳月夔对面,看到了侯泰元在他后面的动作,假装没看见。
“邵乐楼为何费尽心力隐瞒自己习武的经历仍然不知。”
“世间事不是样样得弄清楚。”
几个人讨论了大半天,伊萨累得两眼发花,靠在椅背上搓脸。
“闷在屋子里怎么找得到答案?”
沉舟靠墙站了半天,闷声不语。
其他人说得口干舌燥,他才开口。
“包子铺查过了,小玉家查过了,老王家查过了,连陈姐的破石头堆也查过了,还能上哪儿找?”
靳月夔拧过半截身子问他。
“你们天天去别人家里找怎么找得到?谁把尸块藏在自己床底下?”
“藏在床底下才安心嘛。”
靳月夔捶着桌面。
“靳小将军是不是在床底下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兰十七问伊萨。
“我不知道。”
伊萨起身去旁边的柜子取来清凉油,抹在太阳穴上。
“靳小将军感兴趣又见不得人的,顶多是艳诗。”
“真的?小将军喜欢谁写的艳诗啊?”
侯泰元嬉皮笑脸凑上前,挨了靳月夔一掌。
“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
兰十七接过伊萨手里的清凉油,喃喃道。
他念的诗句伊萨耳熟。
邵乐楼在公堂上说过一句“不知多情月,何时暮云开”,与这句诗十分相似。
有人念诗,靳月夔精神一振。
“靳公子知道这首诗?”
伊萨问他。
“知道。听起来像情诗,实际不是。”
原文是:
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
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
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
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
“这是一曲预祝山河收复的词。军中士兵大多不喜歌咏,这首词是例外。彤关收复前曾人人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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