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不能接受翎儿的理由，也不愿勉强她。
她向他隐瞒了一些事，他能感觉得出来。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里，或许有她执着如此的真正原因。
何况事情假如恰好相反，他与纪归鸿是同一人，那么想知道那时候纪归鸿为何娶了别人的，就不止她了。
至于重溟君……
他不敢奢望自己是神明转世。
与靳月夔比试拳脚时，他靠随机应变险胜，论及实战，不是靳公子与沉舟的对手。
实在无法想象一位神明跟他一样落魄。
关翎趁伊萨松了手，赶快穿好衣服滑下床。
透窗缝吹进的寒风一擦过她的脸，她立马清醒了过来。
伊萨没跟着她起床，双臂交叉趴在床上，侧头打量她整理衣服。
“今日没有事要做吗？”
关翎好奇他为何一脸悠闲。
平时哪怕没有家务，伊萨也常敲敲打打做些小玩意儿。
“我现在做的就是今日该做的事。”
片刻，关翎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甄映雪妆奁里的砒霜不见了。”
砒霜是红色的石粉，用来下毒极易露出马脚，大多加在未滤清药渣的药汤里。
洒在饭菜里哪怕不被看出来，用银器一试也能立即发现。
大户人家为防投毒，用来夹菜的筷子多镶了银头。这家客院招待的是有钱有势的主顾，提供的器物也是如此。
“除了眼睛看不见的涂公子，没人会中这种毒。难道她得不到就要毁掉？”
小丫头不知道想歪到了什么地方，伊萨用纸团弹了下她的脑门。
关翎揉了揉额头，朝他板了下脸。
甄映雪到现在步步与她所想不同，毒她八成也有别出心裁的用法。
不似靳月夔中过的致幻春毒，砒霜、乌头、牵机药之类猛毒，反而影响不到龙神。
不知道涂公子真正身份的甄映雪，打算干什么？
*
晚饭时候，涂公子屋里传来炖鱼汤的香味。
萨满康德是沙漠城市，并非位于河滨。
哪怕地下水源充沛，也难见到活鱼。
闻到鱼汤的香味，涂公子难掩讶异。
“映雪做了几个菜。公子是否愿意陪映雪喝两杯？”
自从老陈与翎儿出了事，为免尴尬，照顾涂公子的责任落到拓食青年身上。
伊萨不像沉舟，管着他每天吃多少甜食。
涂公子的快乐是甄小姐想象不到的。
“把伊萨叫来一起喝吧。”
涂公子没有拒绝，落落大方地在桌旁落座。
“啊……”
甄映雪害羞地轻呼了一声。
“我看他这两天辛苦，想说反正我能照顾公子，吩咐他休息去了……哎呀，吃饭这事儿可以叫他一起的。看我这笨的。”
“他既然休息了，便由他去吧。只可惜错过品尝鱼汤的机会。鹘霜内陆，鱼不多见。”
“涂公子闻出来了？”
甄映雪的声音溢出些笑意。
“我在集市看到有鱼卖也意外，听说是赤江里捕来的，特意养了一段时间运到这里。来鹘霜后只吃过烤鱼，我想着换换口味，所以自己下厨做了炖鱼汤。”
涂公子打鱼里闻出其他气息，不动声色，笑眯眯地听她说。
甄映雪替他盛了一碗鱼汤，小心翼翼地剔掉鱼肉里的鱼刺，端着碗坐到他身边。
“映雪在家不怎么做菜，倘若味道不好，公子不要笑话。”
“甄小姐蕙质兰心，厨艺上乘，过谦了。”
涂公子毫不客气地由她手里喝了一口鱼汤。
喝完后尾济更加确定，汤如他所猜，加了料。
甄小姐今晚想做的事他大致明白，只是除此以外闻到了其他不相干的气味，不知道如何解释。
“我曾喝过一道羹汤。是以鱼肉切成极细的鱼柳，与同样切得细如发丝的豆腐以及纶布一起煨成羹，鲜香味美。当年喝过后无法忘怀。今日这道汤让我想起那时品尝过的味道。”
那道汤是他八百多年前附在纪姓青年身上，在东莱品尝到的。
与今天这道汤加了同样的佐料。
*
一大早，甄映雪衣冠不整地打主屋跑了出来，与走出东厢赶往后院的靳月夔撞了个满怀。
内院门口与客栈小二商议筹备年货的老陈，以及出屋洗漱的翎儿也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的模样。
靳月夔犹如晴天霹雳，脸色瞬时煞白，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干什么，行尸走肉一般冲进主屋。
老陈与翎儿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卧房里，涂公子坐在床沿，一脸头疼地扶住额头，状似宿醉未醒。
他未如平时一般衣冠整齐，床前衣物散落一地，里面有件触目惊心的绣花亵衣。
床上被褥凌乱，一眼可见昨晚发生过什么。掀开的被子下赫然露出几点斑驳的血迹。
靳月夔僵硬在原地，好半天没喘上气，呆立一会儿，失魂落魄地发出颤抖的声音。
“映雪未出闺阁，你怎能这样……”
“对已经出了闺阁的人，比如我，你就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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