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波将合同文本轻轻推到桌角，指尖还沾着方才签字的墨痕，脸上堆着熟稔的笑。
“海涛，黄哥今天为这合同忙了一天，够辛苦的了。”
陈静的声音从沙发旁插进来，手里还攥着刚收拾好的文件袋，“海涛，你们要喝，改日再聚，让黄哥早点回家休息，他今天辛苦了。”
黄波指尖在桌沿敲了敲，目光落在海涛风尘仆仆的衣领上 —— 这小子好像是刚从工地赶过来，裤脚还沾着点泥星。他确实太久没见海涛了，久到差点忘了两人当年在出租屋里就着一包花生米喝二锅头的日子。
“陈静，你这话就见外了。你还不知道我和海涛两个人的关系吗。”
黄波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热络。
“我不过是在旁边见证你们签合同，算不上辛苦。我好长时间没见海涛，今天见着，高兴。”
海涛从黄波那句 “高兴” 里品出了未尽的话意。
“黄哥，陈静刚才买的肯定是咱们俩的下酒菜。”
“海涛，你就那么了解陈静吗？”
“陈静，我说的对吗？你把端上来，我和黄哥喝点。”
陈静弯唇笑了笑，“黄哥，你们稍等，我去给你们准备。”
陈静进了厨房，门轻轻合上时，黄波忽然凑近了压低声音对着海涛打趣：“咱们俩啊，都属于没脸面的那波人，只要有口下酒菜，就想把日子泡在酒里。”
“黄哥，你可别这么说。”
海涛连忙摆手，指尖蹭了蹭粗糙的掌心，“黄哥，你是国家正式干部，那是有身份的人。咱们坐在一起，那是交流沟通，增进感情。”
“你小子，嘴还是这么甜。”
黄波被逗得笑出了声，指节轻轻叩了叩他的胳膊。
“本来就是。”
海涛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声音轻了些，“黄哥，你是捧着铁饭碗的干部，我是到处跑的打工仔，哪儿能一样。”
陈静这个女孩做事就是爽快，不一会就把饭菜摆上餐桌了。
“海涛，我准备好了，你和黄哥过来吧！”
海涛和黄波进了餐厅落座之后，陈静笑着说道：“黄哥，今天辛苦了，我给你倒杯酒吧。”
说完陈静倒好酒站在了一旁。
“陈静，今天你是主角，怎么不坐下呀？”
“黄哥，在咱们老家有个习惯，男人吃饭喝酒，女孩一般都不上桌。”
“陈静，看着你年龄不大，懂的还真不少。咱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你就赶快坐下吧。”
海涛看着陈静仍然没有动，补充说道。
“陈静，黄哥也是咱们同乡，他说了你还等什么呀？”
“黄哥，那今天我就破例了。”说完就坐了下来。
三个人，酒过三巡，玻璃杯壁凝着的酒滴滑落在桌布上，海涛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突然放下杯子，声音比刚才沉了些。
“黄哥，陈静，有件事我琢磨了挺久，今天跟你们说一声 —— 我报了名参军。”
空气瞬间静了半拍。
黄波听了之后，夹菜的手顿在半空，没有等陈静作出反应，随即放下筷子，眉头微微蹙起：“海涛，怎么突然决定的？之前从没听你提过。”
陈静听了之后，端着果汁杯的手猛地晃了一下，橙黄色的液体溅到指尖，她却像没察觉，眼睛直直盯着海涛：“海涛，你说什么？参军？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做决定？”
她的声音发颤，尾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
海涛避开她的目光，拿起酒瓶给自己添了半杯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着：“这个想法，我早就有，之前我也曾经给你和说到过，只不过是我现在才下定决心的。”
陈静听海涛这么说，立即流下了心酸的眼泪。
“海涛，我认为那是你在和我开玩笑。结果你是真心想去当兵，我真的接受不了你这种想法。”
黄波看到陈静难过的样子，感到海涛这种做法也有些不妥当。
“海涛，你既然有这种想法，你应该正式和陈静进行协商沟通。另外，你的事业也是做的风生水起，如果你去参军，你所做的一切，就会前功尽弃。”
陈静急忙说道：“海涛，黄哥说的话，你要三思而后行。你出来两年多的时间，别人没有做到的，你做到了。眼前的两项业务还没有落实好，你是不能放弃的。”
海涛听陈静这么说，虽然是有一定的道理，他又温柔的对陈静说道。
“陈静，咱们从老家出来，我一直想做点正经事，一年多来，对家乡建设的愿望我也完成了，父母的果园规划我也做了周密安排，就是我想参军的愿望了。我想参军是我多年的梦想，既能锻炼自己，以后回来也有个好出路。”
“出路？”
陈静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海涛，现在咱们有这几项业务，这不就是很好出路吗？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发展前景，你想过没有，参军要去多久？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陈静越说越急，眼眶渐渐红了，声音里裹着强压的哽咽，“我不同意！你把名额退了！”
黄波连忙伸手按住陈静的胳膊，示意她坐下：“陈静，你先别急，听海涛把话说完。”
黄波转头看向海涛，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海涛，你这事儿确实欠考虑，陈静就你这么一个亲人，眼前几项业务还没有做完，你走了她一个人在这儿怎么放心？”
海涛看着陈静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声音软了下来。
“我知道没跟你商量不对，但我已经报完名了，退不了了。听说我去的是后勤部队，不会有危险的，等我两年后回来，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不要什么好日子！我就想让你留在这儿！”
陈静甩开海涛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面前的白瓷碗沿上，“海涛，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城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可刚才的热闹劲儿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陈静压抑的啜泣声，和海涛沉默又愧疚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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