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万氏听了牛婶念的山阴，回家越来越担心儿子，再也坐不住了，直奔李晋家。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多，七八个妇女正在李晋家的院子里热火朝天的做罐头。
李万氏是直接把大门踹开的！
她也不进屋，也不搭理院子里的妇女们，用敞亮的嗓门高声叫喊赵素芳，“赵素芳，个丧门星！你给我滚出来！”
一嗓子石破天惊，不仅把院子里的妇女喊蒙了，还吸引了不少外边的邻居。
大家这几天本来就因为工作调查组的到来有点提心吊胆，骤然听见喊叫，全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凑了过来。
大家挤挤擦擦的站在门口看着李万氏叫骂赵素芳。
“赵素芳啊赵素芳，老娘真是瞎了眼！当初把你说给我儿做媳妇！你个扫把星，生来克父，现在克夫，你还活着干啥？”
赵素芳刚才在屋里准备中午饭，脑子胡思乱想着工作组的事儿，又担心远在东方市的丈夫儿子，李万氏的第一声骂她就没听见。
等接下来的这一串恶毒的骂声传过来的时候，她才晃过神来。
她把手里的柴火往灶膛里一塞，拍拍衣服上的土，站起来，推开门，冷冷的看着一脸愠怒的婆婆。
李万氏突然一窒，赵素芳除了在自己面前陪笑，窝窝囊囊的哭，什么时候敢用这种脸色看自己了？
李万氏怒火中烧，直接开骂，“你瞪什么瞪！再睁着你那双牛眼这么看我，我给你把眼珠子扣下来！”
“你个小娼妇！要不是你撺掇着我儿做什么狗屁罐头，县里，公社里会派工作组下来查我儿？！”
“还要把我儿的大队长给撸了，我儿要是真被下了监狱，我就把你扒皮抽筋点天灯！”
要是原来的赵素芳，除了哭，就是难堪的跑掉，估计也不会有第三种反应了。
赵素芳从小丧父，幼年母亲改嫁，是跟着叔叔婶婶长起来的，十五岁嫁到李家，又被李万氏拿捏了几十年。
用李万氏的话说，要不是李家收留，她赵素芳就得饿死！
谁知，今天的赵素芳，根本不是以前的赵素芳了！
“娘，我叫你一声娘，是看在孩子他爹的面子上！可你也不要蹬鼻子上脸，觉得我欠你的！有什么话你要说，就用人话说，不会说人话就先去学学怎么说人话！”
赵素芳一顿输出，直接镇住在场所有的人。
这，这，这还是平时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大队长媳妇吗？
李万氏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赵素芳说完以后半天，她老人家都没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以后，李万氏“嗷”的一声，平地起势，伸出双手就朝着赵素芳的脸抓过去了。
她旁边的人哪里能让大队长的娘真去打大队长的媳妇啊，赶快七手八脚的拦住李万氏，嘴里劝道，“别动手啊，婶子！”
“青山奶奶，说话就说话，您这手上的指甲要是抓到六婶脸上，还不得给六婶挠个满脸花啊！”
“对啊，对啊，那不毁容了吗？”
“这种敢骂婆婆的人，打死也不为过！”
人群中种种劝架声中，突然响起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周围人对她怒目而视，牛婶战术性的咳嗽一声，不说话了，继续兴奋的看着这场婆媳大战。
赵素芳站的笔直，“建罐头厂那是整个大队做的决定，国家鼓励大队开办集体企业，搞活经济，这没有错！你别在外边听到什么谣言，就跑过来闹，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这话是说给李万氏听的，也是说给大家伙听的。
不要听风就是雨，自乱阵脚。
孙志清几个人也听到风声，都赶过来围观。
这个女人看着柔柔弱弱，怎么说起话来，言辞如刀的。
不简单呐！
正在一帮人又吵又闹的时候，一位身穿绿军装，背着行李包的青年男性走了过来。
他看着周围熟悉的，矮小的土坯房，心里叹口气，自己的家乡数年如一日，还是这么的穷困破旧……
怎么一堆人围在自己家门口啊！
还吵吵嚷嚷的！
李卫军拨开人群，就看见被众人拦住还一蹿一蹿的他奶奶李万氏，对面是腰杆笔直，脸色深沉的他娘赵素芳。
咦？
这画风好像不对劲儿啊！
李卫军先喊了一声娘，又叫了声奶奶。
赵素芳乍然看见一身军装，身材笔挺的大儿子，数年的思念化为实质，眼角泪花涌现，朝儿子走近几步，满脸慈爱的端详着儿子的面庞。
李卫军看他娘这样也很感动，十分洋气的抱了抱他娘。
“卫军！到奶奶这儿来！别离你那个扫把星娘这么近！免得沾染上了晦气洗不掉！”
李万氏趁众人注意力都在李卫军身上，挣脱开束缚，快步走到李卫军跟前，一把把他跟赵素芳薅开。
“奶，你干啥啊，怎么这么粗鲁？”李卫军猝不及防被他奶拽了个趔趄，不满的对李万氏说。
“大孙子，你来评评理......”李万氏叽里呱啦的把赵素芳的罪证说了一遍，让自己的长子长孙给评理。
“你说，你娘是不是把你爹给害苦了？家门不幸啊......”
李卫军皱着眉，心里烦躁，其他的他都没咋听进去，就一句入心了，他爹可能要坐监狱！
我的天！
他爹要是进去了，他咋办？
自己才刚复员回来，还没有工作，马上又要面临娶媳妇，如果他爹这个大队长被撸了，他还能娶上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家里这三间小土房，这么多人住，他娶了媳妇住哪儿？
何况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娘是个柔弱不顶事的人，难道以后要让自己养弟弟妹妹？
那他这一辈子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李卫军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又有一种自怜自伤的感觉萦绕心头，怎么战友复员家里都能给安排正式工的工作呢？自己不仅没有正式工作，以后还可能会有一个罪犯爹和一堆拖油瓶，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李万氏见长孙半天不说话，愣愣的站在当地，心下一急，就推搡了长孙两下，“大孙子，你倒是说句话啊，赶快让你那扫把星娘把什么狗屁罐头停了！”
谁能想到，李卫军愁思百结，正心中烦躁，应激反应之下反手一推，就把李万氏推倒在地，做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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