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凛冽的寒风仍然在吹，树叶却已经掉光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了。
沈泠羡终于被医生允许出院了。
出院的那天，陈思恬，朝御，魏坤航，张昀，甚至连久久没有露面的林漾都来了。
魏坤航进入了一个数学研究院，现在是实习生，每天忙得就差没有睡的时间了。
张昀被省队选中，现在正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大运会，更是没有时间过来看她。
林漾嘛，因为相亲逃跑，被他妈妈锁在家里，压根儿就没放出来过。
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求了大半天才能被放出来混的。
这一次都是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一堆人。
魏坤航直接以“庆祝沈泠羡出院”为名头举行了一次大型聚餐。
本来不太想去的，但看着众人兴致都很高，沈泠羡不想驳了大家的面子，还是点点头。
徐知珩在一旁收拾沈泠羡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得很仔细，听闻要聚餐，他低头看了看面前的小脑袋，感觉兴致不太高啊。
他趁着叠衣服的动作，低头凑近沈泠羡耳边，悄悄说：
“不想去咱们就不去。”
听到这句话，沈泠羡抬头看他，讶异于他怎么看出来自己不想去的，同时又很高兴，他说的是“咱们”。
心情突然明媚起来，沈泠羡摇摇头说：
“可以去的。”
不懂她的情绪开关到底是什么，反正她高兴就好，徐知珩没什么意见。
瞅见二人小动作的张昀暗自捏了捏拳头，眉目间满是不爽。
***
聚餐的地方选在了一家烤肉店。
一行人到的时候，恰好是晚上八点，下班高峰期，人最多的时候。
幸好徐知珩提前订了包间，于是服务员领着几人去了最上方的豪华包间里。
沈泠羡被陈思恬挽着先上去了，落在后面的徐知珩找服务员点了杯热牛奶才慢悠悠地晃荡上去。
却在门口遇见了张昀。
多年不见，他早不是当初那个穿着花衬衫，留着大背头的皮小子了，如今的他，穿着板正的大衣，一举一动都很有男生的阳刚之气，多年来的体育训练，带来了他气质上的显着改变。
徐知珩挑挑眉，站定在张昀面前，等着他开口说话。
房间隔音不太好，里面隐隐约约能够听见陈思恬和沈泠羡发笑的声音，悦耳动听。
僵持了一段时间，两个男生都没有开口说话，怕牛奶冷掉，徐知珩将奶罐塞进自己的怀里，企图保留它的温度。
“徐知珩。”到底还是张昀心浮气躁，先败下阵来。
“嗯。”徐知珩应了声，然后微微低着眼睛看着他。
虽然是体育生，但张昀还是没有徐知珩高，他185，但这么多年，徐知珩似乎又长高了很多，估摸着188或者189往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昀说出口的话有些生气，有些愤怒，有些不甘。
更多的或者说是释然。
他寻求那么多年无果的树，却在徐知珩出现的那一瞬间开花结果。
到底不是蓝桉，遇不见自己的释槐鸟。
“你想说什么？”徐知珩似乎是有些不耐了，但还是谨慎地询问。
他不在的这些年，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这一点一直让徐知珩耿耿于怀。
他们之间到底隔了未见的四年。
“你当初离开的时候，妹妹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看着就很让人心疼。”
张昀似乎没有看着徐知珩，但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听到张昀的话，徐知珩点点头示意他知道。
张昀又说：
“后来，她再回学校的时候，少了很多话，每天就是学习，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难怪，徐知珩初见她的时候，瘦成了那副样子。
他抱起她的时候，都没用什么力气，感觉都没什么重量似的。
“最新一次的月考选座位，她把自己的座位挪到了最后一排，同桌的位置空着。”
说到这，张昀似乎顿了下，才接着说：
“空的那张座位，和你当初在十六班一样的。”
他离开的四年，徐知珩所知道的有一些是姜云调查后告诉他的，有一些是朝御说的，也从陈思恬的话里拼拼凑凑出一些东西，但真正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此时张昀嘴里说的，是他不知道的。
他以为她从来没对他动过心，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却没想到，早在他不知道的这些时候，沈泠羡就已经把他放进了心里。
甚至默默实现着自己的与她之间的承诺。
原来，耿耿于怀多年的从来不止他一个。
“徐知珩。”张昀又叫了徐知珩一声，看着他的狐狸眼，忽的笑了，似乎有些讽刺地说：
“我花了六年的时间想走进她的心，却终究抵不过你在她心里的位置。”
“你回来了，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能看出来，她是高兴的。”
徐知珩握着牛奶罐的手紧了紧，听见对面的男生又说：
“她想去看海。”
“什么？”徐知珩下意识就问出来了。
张昀也没想到徐知珩会不知道，突然有点庆幸了，原来他和沈泠羡之间也有秘密呀。
“妹妹想去看海，想和最重要的人去看海。”说实话，张昀真的很想把这个秘密一直珍藏着，可是他到底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如果他不说，沈泠羡可能就会有遗憾。
她遗憾了那么多年，他不想再让她留有遗憾了。
哪怕他遗憾了六年。
“谢谢。”从前的死对头，终究为了一个女孩子化干戈为玉帛。
“别谢我。”张昀转身摆摆手，“你如果再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抢回来。”
“既然六年不行，往后六十年，我总能将她一直囚在身边，让你见不到她。”
“你最好不要让我有这个机会。”
张昀说完就打开门走进包厢了，欢声笑语传进耳膜，刺激着徐知珩的心。
半晌，徐知珩勾唇笑着，语气却很坚定地说：
“放心吧，见她的第一面，她就只能是我的。”
往后别说六十年，一年，一天都不想再离开她了。
如果有幸，就去奔赴山海，留下人间颜色。
至此不枉人间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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