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夜幕渐渐降临。
天边的几缕星光忽明忽现。直至最后，漫天繁星布满整片夜空。
宁砚书在给沈序吹头发。
发丝缠绕在指尖，婉转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沈序盘着腿坐在床上，半眯着眼眸表情舒适惬意。
可忽然间，宁砚书手上的动作顿住。
沈序回头，发现他的表情错愕又茫然。在他的指尖，还有一根银丝白发。
沈序淡定地将白发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笑得坦然。
“小书，我也要老了……我都45岁了。”
宁砚书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将他搂得紧紧的。
仿佛下一秒，即将要失去似的。
沈序歪着脑袋，用脸颊摩挲着他的手臂，安慰说：“别怕，死没什么可怕的。”
“我知道。”宁砚书低声道：“有时候，死亡其实也是一种解脱。真正可怕的，是孤独而又寂寞地活着……”
“我从来没想过我能活得这么幸福，活这么长久……”
……
窗外的月光，徐徐洒进屋内。
伴着那朦胧的光线，宁砚书慢慢淡道：“阿序，我最近常常会梦到一些以前从未见过的事情。梦里面的我，至始至终都未落得一个好结局。……”
“不是英年早逝、就是父母双亡。又或者给身边的亲人，带来数不尽的噩运和霉头……好像不论我怎么做，都摆脱不了那样悲戚的结局。”
每当梦醒的那一刻，宁砚书便觉得自己好似又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他想起小时候，057说的那些话。
所以，他究竟是不是一个故事里的反派呢？
那些属于他的故事，究竟才刚刚开始，又或者早已结束了呢？
宁砚书说不清楚。
只是抱着怀中数十年如一日陪伴的沈序，宁砚书便觉得，这一世或许已经是最圆满的安排了。
沈序转身，紧紧地回拥住他，安慰说：“别胡思乱想，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宁砚书低头，喃喃细语：“是啊，只是个梦而已……”
……
卧室重新陷入一片静谧。
宁砚书和沈序躺到床上正准备睡觉。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
……
沈复去世了……
……
人们常说，年迈的老夫妻感情恩爱未必是件好事。
往往其中一人离开的同时，另一个便也活不下去了。
在办理完沈复的葬礼后，宁砚书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之中。
他内心惶恐又害怕。
站在宁绾身边，有无数句想要开口挽留的话。
可是他说不出口。
宁绾没了活下去的念头，想要随着沈复一起走。
在得知这个想法的同时，宁砚书在震惊之余，不免又觉得情理之中。
他们感情那么好，又相濡以沫了那么多年。
不论走的那个人是谁，留下的另一个都会受不了吧。
宁砚书退出房间，安安静静地关上门。
将最后的时间，留给宁绾自己。
转身，他却忍不住趴在沈序的肩头哭得无助。
他耸动着肩膀，却没有发出半点哭声。
许是怕被宁绾听见，害怕惹她担忧吧……
……
宁绾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只是这一睡，她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宁砚书将父母的棺木合葬在了一起。并在墓碑上，一刀一刀地并排刻下两人的名字。
生不同衾死同穴。
这也算是他们夫妻俩，最后的浪漫了吧……
……
葬礼结束后，宁砚书回到家。
看着原本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房子，猛然间空了下来。
厨房里，没了往日那道忙碌的身影。客厅的沙发上，再迎不来悠闲品茶的人。
属于宁绾与沈复的东西，一件都没有被留下。
宁砚书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沈序跟着坐在他身旁，寸步不离。
宁砚书轻轻地将头枕在他的肩头，喃喃道：“我从来都不知道，这间房子竟然会这么空。”
“阿序，原来没有爸爸妈妈的感觉，会这么难受啊……”
……
沈序体会过亲人离世的痛苦，所以也更能理解宁砚书心里的难过。
他搂住宁砚书说：“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宁砚书却释然地笑了笑，说：“我没那么脆弱，你别担心我。”
“其实我一直分得很清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早在我们成年结婚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便与父母割裂开。现在的我有了你，便不会冲动乱来。”
他目视前方，神色平静道：“阿序你知道吗，小时候妈妈一个人带着我很辛苦……后来有一次她撑不下去了，就带着我喝农药自杀……”
沈序的眼睫颤动，脸上满是震惊与心疼。
“或许是我们运气好，又或许是妈妈买到了假农药。总之我们没死，都好好地活下来了。”
这些事宁砚书一直藏在心底深处，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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