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与林震宇一模一样的汉子甫见向归云,却说出一句他做梦也没想过的说话。
只听他平静的道:“义云,是你?”
义云?
义云?
义云?
这两个字简直势如重锤,一字一字,狠狠轰进向归云的耳内,叫他向来冷静的身子不禁猝然一震。
义云…
已经多久没有人如此唤他了?这个由林震宇为他亲自起取的名字隐没已久,林义云这个人亦消失已久,谁料今日又得以“重见天日”!
此汉子不单外貌与林震宇异常相似,就连声音也如出一脉。“义云”二字,仿佛蕴含无限亲切,不断在向归云耳边游走飘荡,缠绕不走。
可是,林家早已灭门,这世上怎会有人知道他唤作“义云”?
那汉子仍然牢牢的看着向归云,看来也察觉到这孩子异常的反应,汉子双目竟尔渐渐濡湿起来,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真的是——义云!”
向归云定定站着,久久不动,全因眼前发生的事太不可能,在末弄清楚如何应付之前,他惟有冷静卓立。
但汉子已急不可待举起紧系铁链的手,解开头上的冠,从发冠中取出一样东西。
一纸残旧不堪的信,信上写着的收信人,赫然是——“林鸿吾弟”!
“鸿弟:禁宫统领的生活如何?为兄甚念。八月乃为兄大寿之期,你我手足不见六年,何不趁此良机开伦相聚?可还记得为兄一直来信提及的三子义云?此子生性虽僻,但本质非坏,且我长、次二子义山与义海尽皆不才,独此子天赋奇禀,已尽得林家剑法真传,他日定能把林家剑法发扬光大。故为兄早预于寿宴之上,向所有亲朋宣布,义云,将会是林家庄未来的继承人。愿鸿弟是夜能出席共证。兄震宇草”
鸿弟?
向归云小心翼翼地把这名汉子给他的短信阅罢,信上的确是林震宇的笔迹,他那双素是稳定非常的手亦难禁微微颤抖起来。
原来此人是林震宇的胞弟林鸿,怎么不曾听他提及片言只语?
林鸿道:“自我剑艺有成以来,便在禁宫担当统领一职,由于事关机密,故鲜与亲友往来,大哥亦不便将我之事过于张扬。但我兄弟俩仍时有通信,大哥一直在信中不断提及你。他说,义云虽然外表冰冷一点,其实内里并非如此。他说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他说,他说,他说……
念及林震宇生前的一言一语,林鸿霎时有点哽咽,难以再说下去。
向归云的心却一寸寸的向下直沉。
天!林震宇竟然预备把继承权传给他!
难怪他要向归云于寿宴当晚穿得像样一点。
这个不是父亲的父亲,别具慧眼,早已为他这个“向家子”的前途好好铺路!
可惜,尽管林震宇如何费尽心血,如何努力为向归云铺路……
一夜之间,一场灭门大火便把他所有心血和路焚为一体,化为向归云一生也走不完的——-血路!
血路茫茫,漫无终点。
得向归云独自一人孤身上路。
但他还是感到,自己多年来的忍辱负重完全值得。
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报林震宇的知遇之恩。
林鸿本以为向归云在忆念林震宇时准会泪盈于睫,谁知此子除了适才在细阅其兄弟手笔时,双手微微颤抖外,跟着便似对一切无动于衷,心想其兄所言非虚,此子果真冷得出奇,为了打破此间沉默,于是便指了指身畔两名男儿,道:“他俩是我的儿子继仁和幼子继信。”
林鸿道:“大寿当晚,我携同两个儿子一起赴会,殊不知到达时已经太迟,林家庄早沦为一片火海……”是的,一切都迟了。
向归云知道,因为那时他已被黑衣叔叔所救。
时间永远就是这样弄人,倘若林鸿来得及时,恐怕他已成为今次行刺霸苍穹的刺客之一,而不会成为霸苍穹的弟子。
刺客与弟子,两种迥异不同的身份,简直就是时间的最大讽刺。
有时仅差那么一时三刻,便能制造毕生遗憾,向归云最是清楚不过。
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就在他决将可以唤林震宇一声爹之际,就只差那么一丁儿时间,林震宇便已不能听见任何声音了。
而这遗憾将永远无法得到补偿。
一切都只因为时间。
林鸿续道:“后来,几经艰辛,才得悉霸苍穹干的好事,然碍于自己势孤力弱,未能即时报仇;直至今年,我有缘遇上数名也曾遭天绝盟逼害而誓杀霸苍穹之士,终在昨夜连同我两个儿子,一行八人前来刺杀霸苍穹,孰料……唉……”说到这里,林鸿不由得长叹一声,瞥了向归云一眼,发现此子麻木如旧,遂问:“孩子,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还能幸免,你怎会当上霸苍穹之徒?”
向归云双目一片茫然,他平素已不喜言语,此番曲折该从何说起?
但此时林鸿幼子继信抢着道:“嘿,依我看当然大有因由,也许只因他贪恋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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