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熏没法自在,他从来没试过隐瞒母亲这么大一件事。不过单亲家庭的孩子擅长察言观色,他们太了解自家监护人的脾性。阿熏可以断定,母亲一旦知道周防阿姨的死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来好友家陪隼酱散心。
对不起,母亲。
做戏做全套,他把辅导书与作业本一一装进书包。
我得去找他。
然而等阿熏真正站在公寓门口,掏出隼酱给自己配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后,他发现重新变得整洁的房间里,消失不见的,不仅仅是那些带着周防女士个人气息的物件。
“隼酱?”
他莫名心慌,瞥了眼电视中音乐欢快到叫人心烦的广告,丢下书包,喊着挚友的名字一间间屋子找人。
没有,没有回应,更没有看见人。
阿熏无措地坐在隼凌乱的床铺上,忍不住胡思乱想。
去哪里了呢?我今天来得很早呀,他能去哪……啊,我好像猜到了!
长泽熏从未如此嫌弃电梯下行的速度,他焦躁地啃着手指头,眼睛死死盯住显示屏上那个不断向负一逼近的数字。终于,在少年既迫不及待、又有点害怕的目光下,电梯门打开,露出外面黑洞洞的地下车库。
啊这。
阿熏愣了一下,下一秒便被糟糕的空气呛得打了一个大喷嚏。此刻他也顾不得专门回去一趟拿手电了,索性还记得大致方位,一边喊一边摸黑朝三号出入口跑。
阳光滚下斜坡,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就着这一点点光,灰扑扑的阿熏眼睛一亮,认出了坡上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尽管对方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是哪里奇怪呢?
一路狂奔让他现在脑子有点缺氧,阿熏直到一个起跳挂到朋友身上,后背没有感受到隼酱平时会迁就自己身高、伸出来帮忙维持平衡的双手,他才恍然,隼酱刚才没有迎上来接自己。
“我忘了。”因为背着光,所以看不清脸的大个子少年说,“今天是周六啊。”
阿熏偏头小小咳嗽一声,他双脚落地,手轻轻环在挚友肩膀上,眯着眼睛认真观察了挚友一番,抿抿唇,选择了单刀直入:“你本来想去做什么?”
能有一个这么懂自己的朋友有时会显得格外麻烦,但就算麻烦,那也是件相当值得开心的事。
于是看不见的坚冰形成没几分钟便开始默默融化,海妖调动声带的情绪,雀跃、又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要去杀了黑羽乾。”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冰蓝色的眼睛不受昏暗光线的影响,它垂眸回望满脸担忧的朋友,伸手将他阻拦自己行动的胳膊放下来。不过该回答还是要回答的,否则阿熏会难过。
“我要杀了黑羽乾,帮母亲……”非人的生物眨眨眼,被母亲遗弃在人世上的痛苦还在心中激荡,它主动纠正道,“为我自己出气。”
阿熏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或许是那些尘埃吧?他忍住喉咙深处蠢蠢欲动的痒意,固执地抓住好友的衬衣衣角。
“发生了什么?隼酱,你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让你生出这样可怕的想法?”地下车库那么冷,他怎么穿的那么少?
反正黑羽乾逃不过我的追杀,黑羽隼漫不经心地想着——它不知道自己此时傲慢冷酷的神情有多像它的仇敌——隼没有再次摆脱好友的挽留,而是抱着一种“能被阿熏理解也不错”的心态,支使着风卷走令阿熏不适的灰土,慢条斯理地跟他讲述昨晚看的那个节目。
阿熏听完后垂下脑袋,久久不能开口。原来哪怕是好心的言论,居然同样可以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吗?
塞壬却不愿放任他沉默下去,正如朋友所说,“杀人”这个决定对普通高中生而言太过可怕;尽管它不害怕,不后悔,但也会希望能得到阿熏的支持。什么?他会支持吗?当然啦,他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是知己!阿熏怎么会不理解我呢?
隼热切地邀请:“你想跟我一块儿去吗?我会把你放在安全的地方等着的。”
弄死黑羽乾,再杀掉长泽爱子。
怪物平静而诡异地笑着,活像是恶鬼披上了人皮。
我早该这样做了,阿熏会理解的。以前的我真傻呀,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只要把那些害过我们的人都抹杀,我们不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了吗?
隼酱的心态完全崩了,阿熏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劝它,偏偏我或许是这世界上嘴最笨的人。
“你知道。”他声音干涩,努力劝说,“不可以夺取他人性命的,我们不能触犯法律……”
“法律?”海妖躁动起来,獠牙在唇间若隐若现,委屈、愤懑、不解,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话,“你怎么能不理解我呢?法律算什么东西!能为我妈报仇、能让我不生气吗?”
阿熏的手还抓着衣服,嘴巴却呐呐不能言。是啊,乾先生权势滔天,还有一堆专业律师为他服务,黑羽家老大母子被饿死的事件都无法定他的罪,周防阿姨还是毫无疑问的自杀……阿熏更不敢松手,他、他决不能看着隼酱走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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