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疏月捧着那盏白莲花灯,喃喃自语:“曲枝不拢月,月自映曲枝。”
话音刚落,背后悠悠闲闲传来一句:“天际月,河岸柳,分是一景,叠是一景,相映水中又是一景。甚好。”声音依旧磁性温软,由远至近,散漫的,比这微凉的晚风还撩人心弦。
应疏月未回头,她从袖里摸出火折子来,近唇轻轻一吹,红光“噗”一下窜出苗子,点燃花灯,照亮身边一片。
河水里立时影映出两个弯弯曲曲游动着的模糊倒影。
应疏月看着花瓣上的诗句,问:“如果我没有注意到这盏灯,你当如何?河岸柳。”
背后的人道:“不重要,你能走到这里就行。”他看着灯瓣上的画,笑道:“知道的看得出你描的是‘月上枝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画的是打盏灯笼呢?”
应疏月嗔辩:“你也不看看这灯瓣有多小,要想仔细画出你那蹩脚诗的意思来,你这蒿草般的身子要被蚊子咬成芭蕉树吧!”
剑眉似弯柳,长眸作初月,纪寒舟沉溺一笑,坐到她身边,宽大手掌托住她纤柔手背,两只交叠的手缓缓将灯送进水流。花灯随洄水起伏,汇入顺流而下的灯群,数不清的点点游荡的灯火,像极了穹汉星辰。
他将她手握紧,揽她靠在自己肩膀,问:“阿月许了什么愿?”
她的手在他手里渐渐发热,明明那么怕冷的一个人,他的手,他的身体却总是很暖,让人感觉很舒服,忍不住会想再贴近一点。
“河清海晏,盛世永昌……嗯……小女必难谋也。”应疏月说。
纪寒舟哈哈笑了,“所以呢?”
“那就……樛安永安,日月长伴。”
“阿月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它不仅仅是我的愿,更是我对你的要求,我要你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纪樛安,一定一定要顺遂平安,寿岁绵长。”
她说得认真,一字一句,纪寒舟不笑了,一河的水不知何时涌进了他眼里,泛滥曳光。他何德何能,活成了她心底里唯一的愿!
沉默良久,他转身,握着她双肩,眼眶里嵌着的那颗深黑玛瑙把眼前人完整吸纳,势要湮灭了她。
看他眸色渐深,笼上迷离欲望,应疏月心尖陡然一酥,爱火在每一根血管里串流。管不住的双手环上他秀项,浅浅印上他微抿薄唇,合目感知他的味道,抚触他鬓发纹路,颌角至秀颈至肩廓……
缱绻一刻,一声激鸣蹿腾而起。
鸣镝?!
应疏月怔了怔,停止与他温软交缠。睁开眼,却见对岸远方三五丈高的城楼上火花飞溅,若流星漫天,灿烂夺目,月夜亮如白昼。
她推开纪寒舟道:“出什么事了?”
“好看吗?”
好看?这如火烧城楼般的盛状,是用来看的?
应疏月讷讷点头:“好看。”
纪寒舟道:“此景叫‘铁水打花’,民间百姓为庆祝盛大节日,击打铁水制造出来的一种美妙景致。”
她虽没有亲眼见过此等盛景,却也知晓寻常民俗活动只能选在非官用空旷地举行,若无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占用官用、军用等辖境的,纵观整个浔州,最特殊的恐怕只有他这个微服到访的兰台大人了。
“这事与你无关?”应疏月又问。
“……”纪寒舟沉吟不语。
此事确与他有关,早间他命长影把淳于揭律带到州府大牢秘审时,话痨长影悠悠然站在一旁,将他这一天要做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几次打断他问话,就为征询他这个主意好不好,那个法子妙不妙,你未婚妻是喜欢游船吟诗?还是城楼赏月?又或孤山观云海……架不住他花样奇多,最后选了在城楼上打铁花这么个与民同乐的方式。
花灯邀美人却是纪寒舟自己想出来的,为了试探她是否记得他们之间相处的点滴,那句应疏月只看过一眼的诗简直被用到了极致。
他……又得逞了!
那些过往已经被她刻在了心底,只一眼,她便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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