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中毒了，是北域奇毒千机引，下毒的人每次用的剂量都很少，积年累月的服用，这才爆发出来。
此毒一经察觉出来，便已是毒入骨髓。
换言之，留给李昭的时间不多了，他至多还有半年的时间。
经过一番查探，下毒的是御膳房的一个宫女，这个宫女是姜桐的人。
知道这个消息，李昭的心狠狠颤了颤。
金羽卫统领顾惜道：“可要微臣将姜桐拿过来问罪。”
“罢了。”李昭道：“此事暂且瞒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后知道。”
太子今年十岁，到底是有些小了点。
姜意忽然发现，李昭最近很不对劲，他处理政事的时候都会带上她，上朝的时候也会让她旁听，时常还会问过她的意思。
他会给她讲前朝的各种人和事。
这太反常了。
姜意问李昭缘由，李昭便会说：“政事枯燥，同小意说一说，朕便会觉得有趣。”
即便已经生养了八个孩子，但姜意的记忆力依旧惊人。
很多东西即便她不经意间的时候就已记住了。
李昭为此还时常夸赞她，“若小意是个男儿，想来也必将成为一代名臣。”
“倒是可惜了......”
很久之前李昭便发现了，姜意的头脑比之寻常人要清晰要理智许多，很多事情她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她冷静又睿智，很多时候李昭也是自愧不如的。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以后她光芒万丈，所有人都匍匐在她脚下的样子。
可他终究是看不到了。
每逢这个时候，姜意都会倚在李昭的怀中说：“什么名臣我不稀罕，我只想和昭哥哥在一起一辈子。”
许多年过去了，她的性情依旧没什么改变。
许是因为自小的经历，她对一般的人和事都不太有同理心，唯独对李昭和孩子们不同。
李昭曾用一颗真心将她融化，所以在李昭面前，她会放松下来，可以将自己的弱点毫不保留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在李昭面前，她不是那个冷冰冰的皇后，甚至是小鸟依人的。
李昭就笑说：“好，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即便李昭尽力掩饰，可姜意其实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李昭身边的人不与她说实话，她便自己一点一点去查，抽丝剥茧之下便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那一瞬姜意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彻骨。
她甚至开始下意识的逃避。
从前她是个很独立的人，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呢？
即便最初她和李昭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这个男人有一日会深入骨髓，知晓他不久之后就要走了，她甚至希望这是一场梦。
她从来不是这样懦弱的人。
她蹲在偏殿的角落，将自己一个人藏在那里，仿佛这样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中午的时候李昭过来，却没找到姜意，问了姜意身边的人，竟也不知姜意去了哪里，一群人找了许久，到最后姜意平复下来心绪，这才出来。
姜意对李昭说：“刚刚去偏殿里收拾怀瑾和怀玉幼年的一些衣物，大抵是这几日里有些累了，不觉间竟然睡着了，让昭哥哥找了我这么久，昭哥哥一定很担心吧。”
既然李昭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那她就装作不知道。
“困了那就睡会儿，倒是朕这几日缠你缠的有些紧，让我们的小意累成了这样。”
姜意便说：“现在不累了，现在清醒得很。”
她又道：“我昨儿个梦到了父兄，想回娘家去上一炷香。”
李昭便说：“到时候朕陪你去。”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一个人可以的。”姜意又说。
李昭便也没有坚持，姜意在第二日里回了娘家。
这十多年里，姜家已从当初刚刚回京时的七零八落到如今族中人越发壮大。
光是姜桐一个人在这十年里便纳了七八房妾室，膝下已有十几个孩子。
姜家曾遭逢大难，姜桐想要更多的开枝散叶也属正常。
只是他万万不该对李昭下手。
与往常的和善不同，这一回姜意回娘家，对昔日里的堂兄堂嫂们却没有一分好脸色。
她先是去给已逝的父兄上了一炷香，之后单独将姜桐叫到了书房中。
姜桐和李昭同岁，他额前也生了两鬓白发，看上去却比李昭要年长一些。
他躬身立在姜意的面前，眼含恭敬。
他看上去是一副很老实的长相，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忽然搞出来这么一件事。
那下药的小宫女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出身，是进宫之后才被姜桐勾搭上的。
姜桐做这件事，铺垫了十多年。
姜意静静的看着他，“问你为何要对皇上下手，着实是有些幼稚了， 你可想过后果？”
“抑或是觉得本宫会看在同族的份上，轻轻饶过你？”
“到时皇帝已去，太子年幼，你是他的亲舅舅 ，本宫少不得要倚重你，那时你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姜桐，本宫知晓你从前便有这样的心思，也因此敲打过你，本宫以为你知晓轻重，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敢如此。”
姜桐眼皮子重重跳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姜意，“皇后，微臣不否认微臣曾对皇上下毒，可微臣这样做都是为了娘娘啊。”
“娘娘，我们才是一家人，至于皇上，他是曾害过我们姜家全族的凶手的儿子。”
他急急辩解道：“让旁人做皇帝，不如我们自己掌权，微臣以为娘娘能走到如今这一步，该是明白了。”
姜意只是冷冷的审视着他。
他被逼得急了，这才急急道：“娘娘，您这些年过惯了好日子，许是忘记了当初的仇恨，但微臣记得。”
“微臣一家人虽因着是旁支的缘故逃过一劫，可他们幸运吗，并不是，他们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被官兵鞭笞侮辱还要尽可能的讨好他们，只为了保下我们兄弟的性命。”
“我们被流放到了荒芜的村落中，在那里，我们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干不完的苦力，不像是人，倒更像是个牲畜。”
“你知道我们姜家多少人死在了那样的奴役中吗？”
“你没有经历过自然是不知道的，这样的仇恨要我们怎么放过。”
“是，李昭是赦免了我们的罪责，可我们就要因此感恩戴德吗？”
“原本就是他们李家欠了我们的，他该付出性命的。”
姜桐眼中闪过癫狂的神色，姜意为之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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